喻白總是過得很好,過得順利,過得開心,拿獎學金,被老師夸獎,在寵物醫院實習也適應的很好。
她一直欣慰,自己的孩子果然不負期待地成長了。
直到喻白像現在這樣在她面前埋頭哭泣,忍不住壓力地大聲訴苦。
林菁才驚覺自己真是全天下最蠢的母親,她居然真的相信白白過得好。
她和喻明生在忙碌中提升自己,抽空過二人世界,過只屬于他們的生活。
甚至因為暫時脫離了父母的身份,他們還久違地感到放松和快樂。
以至于完全忘了“報喜不報憂”的這種說法。
沒有深想喻白每一次在電話里樂觀開朗的背后,或許都經歷了很多困難。
喻白,他們的孩子,只讓他們看到了最美好的結果,那就是他優秀的成長。
他怎么會不是乖孩子呢
林菁顫抖地撫摸喻白的腦袋,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嘗到了滿嘴濕咸。
“你
沒做錯,不需要跟爸爸媽媽道歉。”
她神色愧疚而溫柔地對喻白說“是爸爸媽媽的問題,你已經做的很棒了,真的。”
喻白在她懷里短暫地愣了一下,一雙淚眼朦朦朧朧,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顫了一下,掉下來,像打開了什么開關,之后他就哭得更加大聲。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在媽媽的懷里這樣發泄情緒了。
雖然他現在已經十九歲,甚至就快要二十歲了。
但是喻白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恥。
因為這是他的媽媽。
母子二人在病房里哭得相當慘烈,喻明生神情沉痛地坐在旁邊,自責和慚愧讓他變得格外沉默,松弛的眼皮耷拉下來,人好像瞬間蒼老幾歲。
果然,白白和他們越來越生分是有原因的。
喻明生還有什么資格去怪別人哪有資格插手喻白喜歡的人是誰,又是男是女
他該怪的人,是自己。
一家三口都沉浸在自己復雜的情緒里,誰都沒有到注意病房的門沒有關嚴。
一門之隔,陸斷背靠著旁邊的墻,沉默低著頭,五官全然淹沒在頭發的陰影里,叫人分辨不清表情。
只能從側面依稀看出他似乎緊咬著牙關,下顎繃得很緊足以牽動臉上的肌肉和神經。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倒是在燈光下顯而易見,暴起凸出的程度甚至令人感到可怕。
陸斷似乎在極力隱忍壓抑著某種對他而言足以翻天覆地情緒,滿腦子都是喻白最開始夾雜著哭腔的那一句“陸斷哥哥不在”。
這讓他想起來小時候某件事情的真相了。
那個在學校受欺負,在他面前卻敢撒潑打滾的小哭包。
如果不是有一天陸斷意外發現有人欺負喻白,小哭包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說,只會暗戳戳地在他面前發泄心里積壓的情緒。
所以從那之后,陸斷才說他是窩里橫。
所以從那之后,陸斷每次跟人打架都要帶著他。
那根本就不是喻白非要跟在陸斷屁股后面,而是反過來的,是陸斷一定要喻白牢牢跟著。
他想讓喻白學會反擊。
因為從那時候開始,陸斷就知道再過三年自己就要讀警校了。
他知道自己會離開這樣依賴他的喻白。
后來的每一場架都是陸斷故意挑起,或者跟朋友們自導自演,為了讓喻白“實戰”。
所以在他的記憶力,才有喻白又慫又膽大地偷偷在角落丟石頭砸人的畫面。
這個笨拙的小呆子,在他離開后,再遇到欺負自己的人,也學會反擊了嗎
陸斷倏地閉上眼,遮住發紅的眼底,抬手遮住雙眼,按住酸澀的眼皮,只露出輪廓分明的下半張臉。
他聽著里面細弱的哭泣,隱忍著沒發出一點聲音,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臉上似乎閃爍著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