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全跟兒子吵了架,一晚上臉色都不太好,待吃完了飯,情緒方才稍稍恢復平靜。
孫氏領著仆婢收拾完餐具,回了屋,只留下宋行全與洛溦父女二人。
宋行全將注意力轉到正事上,問女兒“你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他與孫氏等人不同,清楚洛溦是去了玄天宮見沈逍。
那換血解毒的過程頗長,前兩次馬車都是寅時送人回來的,所以今天一到寅初,他就讓管家上側門外等著,卻一直沒見洛溦回來。
洛溦起身取過煮茶的竹勺,胡謅道“這幾天京城人多,路上耽擱了許久,我嫌路太堵太慢,就讓馬車停在坊外了。”
還好沈逍把她趕出來,才有時間去西徒坊把哥哥給撈出來,趕在天黑前一起回了家
洛溦擔心父親追問細節,拿竹勺使勁壓了幾下釜底的山楂、讓果汁快速滲出,然后盛出一盞熱飲,殷勤奉至父親面前“爹爹快嘗嘗味道”
宋家從前做藥材生意,頗注重養生,宋行全上了年紀后,習慣餐后飲一盞山楂熱飲,助胃健脾。
他接過女兒遞來的茶盞,斟酌一瞬,“太史令今日,跟你說過什么”
“沒說什么。”
洛溦在心里算了算,今天沈逍對她說過的話,加起來還不到十個字。
“過來”,“脫衣服”,“手”,“滾”。
比上一次見面,多了一個“滾”。
宋行全皺起眉頭,“還是得想辦法,早點把你們的婚期定下來。”
自從兩年前冥默先生辭世,這樁事就如同擱淺了一般,再無進展。去年太后讓他把洛溦召進京來,也是通過臨川郡主傳的話,只說給太史令解毒,半字不提婚事。
洛溦低頭攪著茶湯。
“要不這門親事就算了吧”
有些話,她早就想對父親說了,今日在牢中見到兄長那般境遇,愈發堅定了打算。
“太史令并不情愿結這門親事。長安城里不都說,他喜歡長樂公主嗎我們又何必強人所難我雖幫他解毒,但皇室也有恩賞,大不了再多要些銀子,以后回越州多置店鋪產業”
“胡扯”
宋行全打斷女兒“回越州回越州你能當官家小姐嗎你在長安城里見過的新鮮事物,越州有嗎你去年如果頂著商籍進京,一路上能住進有官兵戍衛的驛站嗎”
聯想到不爭氣的兒子,宋行全痛心疾首,“從小我就教導你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有機會往上走,就一定要好好把握,才不枉來世間活了一遭”
他年輕時聽說書先生講歷代名賈傳,最喜歡的,就是諸如呂不韋之類白手起家的大商賈故事,覺得人生而在世,與其碌碌無為、甘于平淡地過完一生,不如用盡力氣往上爬,見識過頂峰風光,才不算白活
洛溦道“人是應該往高處走,可要走,也得選擇適合自己的路來走。我們家原就是做生意的,從前哥哥在越州鋪子里干得也得心應手,若一直留在那邊經營,說不定如今已經開了好些分鋪,到時再在各處置辦屋產,按自己的喜好收拾得舒舒服服的,又何必稀罕能不能住官府的驛站”
“不稀罕你要先有資格住得上,才能說稀不稀罕”
宋行全今晚剛被兒子刺激過,最不想聽的,就是不思進取的言論。
“咱們宋家祖上本來就是做官的,要不是你太祖爺爺那一輩被牽連流放,咱們原本就該是京官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