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著駐足,不放心地朝洛溦望了過去。
自幼習武的眼睛,視夜如晝,但見昏暗的暮色中,少女拔出匕首,摸到刀尖最鋒利處,毫不猶豫,迅速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劃過。
她蜷了蜷手指,瞧著鮮血汩汩流出,轉過身,跪坐到了沈逍的身旁,將手腕伸了過去。
扶熒并不知往日解毒細節,乍然見此情形,不由得被少女劃腕擠血時那種冷靜從容所懾,怔在門口,人一時有些呆住。
洛溦覺察到扶熒的注視,扭頭朝他點了下頭,又輕輕彎了下嘴角,道
“別擔心,我便是拼了性命,也絕不會讓他出事的。”
扶熒醒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開目光,迅速出屋,關上了房門。
夜風漫卷而入,夾雜著囚室里潮濕的空氣,吹拂得破舊窗紙簌簌作響。
洛溦跪坐在沈逍身側,一手撐著他的肩頭,微微傾身,另一手將腕間割破之處湊到他唇上,將汩汩流出的鮮血送進他口中。
世上能解赤滅毒的,只有她體內的血焰天芝。
眼下沒法換血,只能直接把血喂給他,按照郗隱先生的說法,這樣也是能緩解毒發的。
洛溦借著竹窗縫隙透入的微弱夜光,見沈逍的神色漸漸平復下來,暗吁了口氣。
去年來長安之前,郗隱跟她說過,她和沈逍都已成人,身形不同于小時候,每次換血的時間會比從前更長,但頻率也會更少。
原本赤滅毒的解毒,統共需要十五年,如今只還剩下一年多的時間。就是不知道上次被沈逍打斷了療程,會不會延長了這個療期
洛溦摸索到沈逍垂落在側的手,拽到近前,握緊,時刻關注著脈象的變化。
男子修長的食指上,戴著她曾遠遠望見過的白玉指環,近處細看,才發現玉環纖細、內壁圓凸,并不像普通的指環,倒像是個掛墜。但若單獨做掛墜的話,又似乎太細小單薄了些,依稀恍惚的好像曾經在哪里也見過相似的飾物,卻一時想不起是什么了。
她將視線,再次投回到沈逍臉上。
世上長得好看的男子,不普遍,卻也不罕見。
就比如她老爹刮干凈胡子,再年輕個十幾歲,也是美男一位。從前郗隱喝多了酒、擠兌她爹,就總罵她爹小白臉,像個小倌兔兒爺。
可大抵再好看的人,都能被挑出些毛病來,線條太分明的,難免顯得瘦削鋒利,輪廓太柔和的,又會被毒舌的人說成男生女相。
偏沈逍這樣的,眉有遠山之勢,目有靜泓之滟,鼻梁精致猶若玉琢,亦英亦潤,即便是郗隱先生來了,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洛溦垂了垂眼,收斂思緒,將注意力轉回到沈逍的脈象上。
不知為何,原本已經平緩許多的脈搏,竟又開始紊亂起來。
男子的呼吸漸漸變得沉重,高大的身軀滾燙灼熱,觸在她腕間的雙唇也驟然加了力度,突如其來般的,抬指將她的細腕狠狠攥緊。
洛溦一驚,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對方愈加用力擒住。
沈逍抬起頭,唇角染血,眼眸闃幽。
洛溦渾身繃緊,探究著迎上他的目光,只覺得那雙黑眸暗沉的可怕,眼底深處像是燃燒著幽火一般的灼意,盯得她渾身發毛。
“太太史令”
她的另一只手,撐扶在他的肩頭,身體卻因為被他攥住了手腕而前傾靠攏,幾乎是倚在了他的胸前。
隔著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他身體賁發出來的駭人溫度與力度,像是一頭隨時準備撲殺的野獸,蓄滿著雄性獨有的遒勁與矯健,與從前淡漠清冷的謫仙模樣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