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愈加不自在起來,盯著腳尖,撩簾往外走。
“太史令的身體要是沒大礙了,我還是早點回家吧。再不回家,家里面會擔心的。”
鮫紗流光外,沈逍隔著簾影,望向低著頭、蹣跚走出的少女,緩緩開口
“我已讓扶熒去見過你父親了。”
洛溦剛掀開最后一道簾子,露出頭來,聞言幾乎是石化當場。
“什么”
“那那他都知道了”
自己偷偷去煙花之地賣藥,還被帶去了大理寺,再牽扯出她哥欠錢的事,那不是要她爹的老命嗎
鸞鳥銅枝燈側,沈逍一襲介乎天青月白的寬袖,清潤猶如水色,施施玉展,凝視著她。
“知道什么”
“知”
洛溦逸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沈逍緩緩合上手中藥匣
“我只說你在我府中,他便不曾細問。”
洛溦微微睜大了眼,繼而想起她爹素來的志向,心下逐漸了然。
也對,她爹當然不會細問。
只要是沈逍傳話,不管什么理由,她爹自然都是樂見其成,巴不得她一輩子都住在公主府里,哪還管為什么。
指不定,對著那個扶熒小護衛都掩不住殷勤笑意,恨不得直接傳話給自己,想辦法老死在這里,棺材都一定要埋進沈家祖墳
洛溦揣測著父親的心理,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也不知是窘迫多些,還是氣惱多些。
“我父親他他一向敬重太史令,自是不敢多言。”
她原就懷疑,當初冥默先生的那道姻緣“天命”,是她爹半求半逼來的。昨夜沈逍情緒失控之際,亦曾說過他根本不信他師父“胡謅的天命”,態度顯而易見。
如今難得有機會在解毒之外的場合見到沈逍,就該趁早把自己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
“我們我們宋家雖然祖上做過官,可實際上在越州行商已經好幾代了,太史令對我們而言,就是高不可攀的至貴之人,根本不敢妄想能有什么牽連”
洛溦斟酌著出言,“將來,無論太史令有怎樣的打算,想要做出怎樣的決定,我們都必定無所不從,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她得讓他知道,她和她家人不是上趕子非要攀附這樁婚事。
解除婚約也好,何時解除也好,她都全由他吩咐。
洛溦等了片刻,不見沈逍答話,又信誓旦旦補充道“我說的都是認真的,十足十的誠心誠意,還望太史令明鑒。”
誠意
燈燭影綽間,沈逍靜幽幽望著洛溦,如往常那般,漠然而淡遠。
不知為何,腦海中一閃而過侍從的稟奏
“她非想要獻個心意,求了許久,說想要讓太史令知道她對您的誠意和心思”
“說想去買渡瀛軒的玉芙糕來獻給太史令,又怕買不起”
因為缺錢,用那般不堪的法子去賺銀兩,也是,為了所謂的“誠意”嗎
沈逍凝視著對面的女孩,見她神色殷切中夾雜幾許焦急,像是唯恐他不信她的話,右手微微抬了下,似乎想做個發誓的動作,牽扯得掌心繃帶微微壓緊。
他移開視線,緩緩道
“你有什么想法,我并不在意。你以后,也不必再多做無用之事。”
洛溦咀嚼著沈逍的話。
一時覺得他好像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一時又有些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