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入京五年,沒什么交際的門路,鮮少與人來往,偶爾幾次出門,也是因為丈夫同僚所求,去婚宴、法會上充充人數。
此刻到了這種場合,她倍感局促,緊張地四下張望一圈,既希望能看到幾張熟面孔,又害怕真遇到什么熟人,不得不要跟人寒暄。
一旁的洛溦,心緒倒是鎮定了幾分。
從昨天回家到剛才入皇城,她心里一直有種說不出的惴惴感。
不管是張家突然上門議親,還是自己闖了那么大的禍、父親卻輕描淡寫地就饒過了她跟哥哥,似乎都透著些說不出的古怪。
如今到了含章臺,見處處玉蟬花鈿、人影憧憧,自己混雜在幾百名低階官員的眷屬當中,猶如隱于滄海中的一粟,沒人搭理、也沒人注意,反倒讓她覺得安心下來。
趕緊拜吧,拜完了就能回家。
她蹲身摸了摸跪墊,覺得還挺軟和,起身對孫氏道“就快巳初了,母親要不要先在墊子上坐一會兒,休息一下”
這種伴駕祈祝的儀式,看似的天大的榮光,實則就是來受累的。聽說每逢皇權交替之際,朝廷官員們更慘,大行皇帝出殯時要在太極殿外跪一天,新帝登基時再跪兩天,還不能用跪墊,相比之下,女眷們已經算是受照顧了。
孫氏在家勞累慣了,倒不介意吃這點兒苦。
“不用,就站著吧。”
她抬手幫洛溦攏緊風帽,“高處風大,你把兜帽戴好了,別吹病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傳入一旁幾個女眷耳中。
其中一個看上去與洛溦年紀相似的圓臉杏眼少女,扭過頭,掩嘴撲哧低笑,向旁邊的中年婦人問道
“阿娘,那是什么口音聽著真是好笑”
婦人似是制止地拍了下杏眼少女的手,語氣卻是寵溺“南方越州口音罷了,有什么好笑的以后有機會讓你爹爹帶你去瞧瞧,聽說那邊水景還不錯。”
“越州啊”
少女覺得掃興,“我可不去聽說那邊多出商賈舞姬,最是輕賤,我干嘛去那種地方”
洛溦隔著些距離,將那母女二人的對話聽了個斷斷續續。
這時,一位衣飾華貴的女郎自上層的臺階走了下來。
十七八的年紀,身披軟貂裘,手捧鏤金薰香暖手爐,姿態矜貴,視線在人群中巡逡片刻,落向那杏眼少女,喚了聲
“何蕊。”
杏眼少女轉過頭,看清來人后,立刻露出了示好的笑容“妙英姐姐”
隨即撇了母親,快步走去了臺階處。
妙英將手里的暖爐遞給何蕊,“今日風大,玄天宮又傳了太史令的話,說午時必有雨。你一會兒把這個手爐放在袖中或裙下,好歹不會受寒。”
何蕊推辭道“姐姐也冷,還是留著自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