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就不能只是喜歡藍色嗎
這么一火大,就覺得更吵鬧了。
直到黎明初起,清脆鳥鳴在晨光朦朧中似遠似近地響起時,他才進入了一種淺眠的狀態。
睡去還不過五分鐘,手機突然響起來。
范子明的電話。
陳聞也捏捏鼻梁,疲憊地接起來,“說。”
“出事了阿也,”范子明急急道,“工廠有人受傷了。”
語氣是壓不住的焦灼和慌張。
“嚴重嗎”陳聞也瞬間恢復清明,他下了床穿衣服,“哪里的工廠什么時候的事”
“斷了一根手指。南通的工廠,大概是一周前的事。那邊一直壓消息,今天鬧上門來了。”
“一周前出了事現在才來報”陳聞也火氣上涌,態度惡劣,快步走進廚房,“負責人是誰張彬學他能耐挺大啊叫他立刻給我滾來上海”
范子明道,“已經在路上了,我剛和他打過電話問了問情況。”
“嗯,”陳聞也三兩下把粥煲上,撕下一張便箋紙,“先安撫情緒,人都請進我辦公室。讓他們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到。”
說著夾住手機,彎下腰,就著灶臺在便箋紙上唰唰寫字。
“嗯溝通起來可能有點麻煩,”范子明那邊遲疑了會兒,道,“對方是聾啞人。”
陳聞也筆鋒一頓,蹙起眉,“聾啞人”
“所以說,為什么要招聾啞人”張彬學在車后座劈頭蓋臉呵斥著副駕駛的人,“那么大的機器作業聲都聽不到,什么也不懂,違規操作,能不出事兒”
“張總,真的是意外,梁生的工作根本都不在那個區域,誰知道怎么跑過去了”劉亞抹了把汗,急急轉過身來,又解釋道,“招聾啞人的事當時匯報過的呀,國家有一些財政補貼,社保繳費也可以減免”
“向誰匯報過”張彬學兩道粗黑的眉毛倒豎,“我可不知道這事”
都是有會議紀要的,怎么能這樣翻臉不認人
劉亞心中不忿,但不敢說,只喏喏應了一聲。
張彬學哼哼道,“幸好還在實習期,沒有簽合同,一個月工資都沒發,他們怎么確認勞動關系一個啞巴怎么能說得清楚”
“這么說來,本來其實根本都沒事,”他越說越生氣,“也就是你們,連人都看不住,在醫院也能讓他跑了,一群廢物”
司機和劉亞都不敢再說話。
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張彬學在腦海里回憶陳聞也的模樣。
他和他爸爸陳琛長得很像。
張彬學還是當年陳琛在世時被提拔上來的,后來陳琛出了車禍,遽然離世后,公司穩住了動蕩,并沒有進行新一輪的洗牌。
主要原因是公司的大股東是陳琛的哥哥陳臻,也就是陳聞也的伯伯,還有幾個股東也都是陳琛的好友,大概是惦念著他的威勢與恩德,并沒有搶去陳聞也的位置。
陳聞也每年只回國一次,在會議上話也不多,張彬學還沒摸清楚他的脾氣但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糊弄糊弄便罷了。
他掏出手機刷起短視頻來,在一陣嘈雜歡笑的背景音樂中,黑色商務車沉默地駛向目的地。
張彬學到了陳聞也的辦公室,看到他和梁生坐在同一張沙發上,旁邊還坐著一個極為瘦削的男孩,大概初中模樣,長得和梁生很像。
他心里暗暗唾棄梁生
就知道這些人,一出事就總要拉著孩子來,和走秀一樣,裝可憐,賣慘,根本不在意對青春期的孩子有什么不良影響。
心里這樣想,臉上卻堆滿一臉褶子肉的假笑,熟稔地去拍梁生的肩膀,“你怎么來這邊啦前幾天咱們不是還在醫院見過嗎手怎么樣”
梁生四十歲的人了,性格唯唯諾諾,總是彎腰佝僂著,見張彬學伸手過來拍他,渾身一僵,卻也沒有敢躲開他。
反而是旁邊的男孩,看到他伸手拍自己的爸爸,很是生氣地跳了起來,伸手就往他的手背上打,嘴里還發出“嗬嗬”怪叫。
梁生立刻拉住那男孩,飛速地做了幾個手語,示意他不要亂來。男孩才重又坐了回去,但仍一臉憤懣,警惕地盯著張彬學。
死啞巴生出的死啞巴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