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楚的房間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她被遺忘,留下來的東西卻還在。
只是幫他尋來的織花帷帳已然半舊,這三年江扶楚什么東西都沒添置,瞧著不免寒酸了些。
朝露在他房間里轉了許久,最后只在書案尋到了一樣從沒見過的東西。
一只摩挲得失了光澤的舊匣子。
她打開匣子,在其中發現了一只枯黃的草編兔子。
還有一顆皺皺巴巴的山楂。
兔子耳朵上殘存著一塊深色的血跡,朝露伸手去摸,卻發現那枯掉的兔子實在太脆弱,她輕輕一碰,便會散散碎碎地掉渣。
她只好無奈地將匣子重新闔好,本想擱回案下,想了想,還是揣到了懷里。
雖不能將身份公諸眾人,但她或許可以再見江扶楚一面,先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他。
旁人不會信她空穴來風的話,可他不一樣。
離開思無邪后,朝露便轉道走向從前她所居的“云中君”,卻見那處桃樹繁多,密不透風地將整個院子原先所在的地方都遮了起來。
她晃著惜花鈴走近,桃樹毫無反應,也沒有為她讓路。
朝露想要撥開桃林走進去,只是嘗試許多次都沒有成功,只好無奈作罷。
隨后她順著桃林中的山路,邊走邊回憶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遇見了刺殺,可惜當時記憶模糊,就算身在其中,她也有些想不起來。
朝露垂著頭往前走,心中發愁,直到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才猛地回過神來。
蕭霽抱著胳膊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打招呼“師妹,找什么呢”
看見他的一剎那,朝露汗毛豎起,轉頭就跑。
蕭霽伸手一拎,輕輕松松地抓住了她后頸處的衣物,有些詫異地問“你見了我跑什么怕了”
朝露做賊心虛,回頭瞄了一眼,卻見他面上并無異樣。
她遲緩地想起來,江扶楚當初說會消除蕭霽那日的記憶,這些日子蕭霽沒去找她,看來已經忘記了。
回想起他當日瞪得通紅的眼睛,朝露心有余悸,但見他未提及,她總算松了一口氣,結結巴巴地開口打招呼“蕭師兄好,我、我是來看、看花的。”
這個借口太爛了,說完她自己都沒信。
但蕭霽照單全收,笑瞇瞇地重復“哦,看花的。”
他松了手,撫平了她的衣褶,問道“看夠了嗎”
朝露立刻答道“看夠了。”
蕭霽眉頭一挑,陰陰地換了個口氣“看夠了”
朝露簡直要被他折磨出失心瘋“那沒看夠”
“罷了,我還有事,正好同你一起下山去罷,”蕭霽拍了拍手,目光從她腰間所懸的鈴鐺掠過,低低罵了一句,“沒良心,這都多久”
朝露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后,沒聽清他的嘟囔“師兄說什么”
蕭霽從鼻腔里“哼”了一聲,沒理她。
朝露只好沒話找話“師兄下山做什么去啊”
蕭霽答道“明舒君總覺得我那位好師兄沒說實話,又叫我上山去問話上元那日我便去過,你也見過他,他那個性子,我能問出什么來”
看來他果真什么也不記得了,朝露放心了些,又好奇道“你二人既然不和,明舒君何必執意叫你去”
“你不知道,他”蕭霽頓了一頓,繼續道,“其實我同他原本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幾年前,他就發了失心瘋一般告訴我,這山中原本還有一個人在。我本以為是他病得糊涂,不欲糾纏,試劍大會那日,他竟因我反駁此事拔劍相對,我不知他這怒意中幾分真、幾分假所以忘生咒出那日,我也很意外。”
怪不得初見時蕭霽曾對她說“因為他有病”。
感情他是真覺得他有病。
朝露偷偷白了他一眼,又問“話說,蕭師兄那日怎么一眼就認出了忘生咒是從哪本書中看到的,怎么我在藏書閣沒見過”
蕭霽忽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可惜朝露心事重重,沒有瞧見他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冷光。
半晌,他才幽幽回答“忘記是哪本書了,等我回去找一找。”
兩人一同下了桃源峰,在山腳下分道而行。
等蕭霽走遠之后,朝露偷偷繞回桃源峰,在他上山的必經之路上留了半張行蹤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