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抵達江宅時,已是再有一刻便酉初。謝氏領她到院中,她屏退眾人,先和謝氏說了幾句要緊的話,又洗澡、更衣、梳妝,到戴上最后一根流蘇釵,便已將要戌初。
懷表上的指針再有五分鐘就指到晚上七點。
江子麟官居從五品,雖還不在三日一常朝眾臣之列,卻是每日要到大理寺衙門點卯的。
這個時辰吃晚飯,還是吃酒宴,待入睡只怕要二更后。明日他只怕凌晨四點就要起來
江洛并不想到江家第一天就耽誤新兄長的差事,梳妝完畢便忙走出臥房,看見謝氏竟一直在東間榻上坐著等她。
她忙走過去“勞嫂嫂久等了。”
謝氏已站起來,幫江洛撫平肩頭一點點褶皺,笑道“咱們不用急,慢慢去。你才到家第一天,他做哥哥的不去親迎,已經是委屈你了。至于明日上衙點卯,那是他自己的事,和咱們什么關系。”
說完,她挽了江洛的手一起出去,又指給江洛一個丫鬟“這是盈雪,跟我有幾年了,一向穩重。妹妹的丫頭都好,只是對這宅子里還不熟悉,且讓她跟妹妹幾個月。”
江洛搬進來的燕雪院離正院只隔著一條甬路,過了甬路,從南北穿堂進來便到。
江子麟領兩雙兒女站在廊下等候。
按理說,雖名分上將是兄妹,到底沒有血緣,各自年紀又大了,他不該在此處,當自行避嫌。可不見一面又太過怠慢。幸好有賢妻和孩子們,也還不算逾矩。
游廊上的燈籠將路照得通明。江子麟看見妻子挽著一個容貌清艷幽麗,身形高挑的女子走過來。她的衣裙在夜間顯出幾分縹緲朦朧。走近了,便能看清她行動莊重,神情端凝,一身的書卷氣。
完全不是他猜測中可能舉止矯揉造作,外貌妖嬈艷冶的模樣。
江子麟為自己感到羞愧。
他還以為,林兄或許是被美色迷惑,才分明可以直接再娶一位合適的官家小姐,卻偏要不惜大費周章把愛妾送來,給她抬身份再迎娶。
他方才還想著,今夜定要叮囑妻子好生教導妹妹,以免將來在外丟了江家的人。現在看來,著實是他過慮了。
林兄豈是會色令智昏之人。
江子麟主動上前幾步,一揖笑道“妹妹既回了家便安心住下,有什么話只管與你嫂子說。”
江洛也忙對這位便宜兄長還禮問安,口中說些“還望不吝教導”這樣自謙的話。
見禮完畢,各自起身。
江子麟請江洛先行,笑道“十二日后開宗祠,祭拜祖宗,妹妹不必操心什么,那日早些起來便是。”
江洛再次相謝,心道這位新兄長辦事可真痛快。
回到室內入席,分坐兩桌,用屏風隔開。江子麟和長子在外,謝氏與江洛和兩個女兒、幼子在內。
江子麟敬了江洛三杯,江洛回敬。謝氏又敬江洛,江洛再回敬。
謝氏只讓江洛每杯吃
一口就好“本就一路辛苦,再吃醉了太傷身。快吃飯吧。”說著,讓丫鬟仆婦把幾道菜挪到江洛面前,“嘗嘗合不合口味。”
這都是她向江洛問完喜好,叫廚上現趕出來的。
江洛知道自己的飯量比這時代尋常官宦人家的女子大些。在船上后面那十幾天,她膩得吃不下飯,終于踏在平地上,看見喜歡的菜,自然胃口大開。
還要在江家生活至少半年,難道半年都餓著自己
這么想著,江洛就按平常舒服的速度吃飯了。
一碗吃完。
沒等她說話,謝氏已用手勢令丫鬟添飯。
她問了從揚州回來的媳婦,這位新回家的小姑子尋常一頓要吃一碗半甚至兩碗,在船上沒胃口,人都清減了不少。
但今日天晚了,吃太多不好,就只多盛半碗,省得再積食生病。
江洛對謝氏一笑,心內想,來這里第一日就見到了嫂嫂在細微處也能如此周全,她一定要學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