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眼前浮現林如海總是對她似春風一般的繾綣笑顏。
她不是特地挑林如海不在家的時候才請太醫。
是只有林如海不在家、且能確定他不會突然回家的日子,她才能靜心思考,做出決定。
這些天她在逃避,林如海就一直縱容她,即便他很想問,也都忍住了,沒有給她壓力。
可他一定是期待有個孩子到來的。
即便他從來不催促、不著急,甚至不提起,似乎已經對有無子嗣看淡了,可若真能再有一個孩子,他怎么可能不高興
她害怕面對他的高興。
他不在家,她才可以先獨自接受、消化。
這樣,即便不是懷孕了,是她的身體出了其他問題,她也會先做好準備迎接他的失落。
而若是真的有了她也需要準備,才能面對他的歡喜。
因為,她并不歡喜。
“太太,許院判請來了”一個小廝跑到離江洛三丈遠就停下,在階下回道。
“快請進來。”江洛平靜說。
山風忙攙扶太太起身,扶太太到正房心無堂內。
許院判雖是李皇后、沈夫人和諸多夫人都蓋章贊許的婦科圣手,但他在兒科上的造詣分毫不比在婦科上差。江洛不需要他的“生子專項”,也常請他來林家,給林黛玉調養身體。有時他來請脈,林如海不在家,都是江洛詢問脈案藥方,親自相謝。
既然他和孫太醫都是常見的太醫,在江洛這里便不需要躲進帳幔里正面避開。
山月山風和柏方家的也沒準備這些東西。
許靜年已五十有九了,明年便至花甲,但他身形清瘦,雙目有神,雖然須發略添了白色,面上也不免有了些皺紋,腰背也稍傴僂了,人卻精神瞿爍,比大半
年輕人都顯得生氣勃勃。
今日太醫院不是他當值,因此柏方是至他宅上請了來的。
他被催著來得急,穿的也是家常便衣,一進來便賠罪,笑道“下官粗衣布鞋,失禮了。”
但太醫沒穿正式官服來,江洛才放松了些。
她請許院判坐,自己挽起袖子,伸出手,笑道“我上次月信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今次本該在正月二十三至,卻遲了快十日沒來,還請供奉診一診,究竟是怎樣”
江洛強迫自己忽略柏方和柏方媳婦驚喜的神色。
他們無關緊要。
僅在“懷孕”的界限內,只與她自己和林如海相關。
江洛對自己重復。
許院判不愧是太醫院正五品二把手,見識過大風大浪,聽得多年不曾有孕的林少師夫人可能有了,面色也沒變半點。
山月將江洛的手請至脈枕上,又在手腕上覆了絲帕。
許院判抬手診脈。
除了許院判和江洛,這屋里似乎沒人敢呼吸了。
細細診過一回,許院判撫須思索,面色仍舊沒變,又請江洛換另一只手。
這究竟是有了還是沒有
年紀最小的冬雁急得要跳起來,又生生憋住氣,看許院判診過太太另一只手后,面上的笑意終于明顯了不少。
許院判站起身,拱手笑道“恭喜夫人,確是喜脈已經一個月余了”
歡喜的氣息瞬間盈滿室內。
看夫人怔怔地,不說話,柏方兩口子上來笑道“請問供奉,我們太太的胎氣可還穩固我們老爺不在家,還請您給細開幾個調養方子,還有平日行動飲食要注意著什么”
“夫人胎氣極是穩固,身體也康健,雖月份尚小,也不必吃藥調理。”許院判笑道,“至于飲食行動要注意什么,我且寫下來。待林少師回來,可再找我過來當面叮囑。”
“是、是”柏方忙親去磨墨,“多謝供奉勞心”
柏方兩口子素質超群。
即便江洛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沒吩咐,他們也安排妥善送走了許院判,請他暫時不要說出去,還與山月等說好,先不宣揚太太有孕的消息,都閉緊嘴,一切等老爺回家再說。
從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整整七個小時,江洛似乎思考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她沒睡午覺,也沒說一句話。
丫鬟請示用飯,她便點頭讓擺飯。
丫鬟給她倒茶,她便接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