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乾元十年,春二月,蟄伏初醒,新柳吐綠。
皇城外東南角的國子監正值監生入學的好日子,辰時起便有學生成群邁進太學門,給這端莊肅穆的國子監添了不少人氣。
大魏立國不過四十年,尚文之風盛行不過十載,連國子監也是剛修繕不久,外頭講學的大殿與東邊的孔廟修得盡善盡美,可三進門里頭教學的國子館內卻條件平平,尤其是學舍跟膳堂,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睡不好、吃不好,不少新入監的學子一看這境況便驚覺自己被騙了,后悔不迭。
不過來都來了,索性就多看看。今年過來的監生們都在議論同一個人一張國子學里出現的新面孔。
國子監學生從來都是等級分明,國子監統領國子、太學、四門、律、書、算,六學生員皆來自不同級別官品和庶人子弟,以國子學為例,只有文武三品以上子孫和從二品以上曾孫等方可入學讀書。京城高官顯貴家的子孫大多彼此臉熟,眼下碰到這么個眼生的,眾人不免多看了幾眼。
只見那人長身玉立,往人群中一站,仿佛一株小白楊一般,簡直就是鶴立雞群
這話說得貶低了自己,可誰叫那人長得實在出挑,豐神俊秀,意氣風流,不少人都在疑惑這是哪家的新貴公子。
輔國大將軍家的小孫子楊毅恬便為好奇,他天生愛湊這些熱鬧,腮幫子里藏著半塊點心,含糊不清地跟好友閑聊“你說他長得這么俊,怎么從前竟未見過”
他旁邊那位容貌昳麗的便是戶部尚書獨子杜寧。杜寧頭一日上學本來就煩,看誰都不順眼,聽到楊毅恬這話脫口就刺道“鬼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只要別占了咱們的學舍就好。”
他們學舍四個床位,但是他們這一年的國子學監生沒招滿,這間屋子只有他跟楊毅恬兩個人住,還算寬敞,這也算是他在這枯燥無味的國子監里唯一的安慰了。
楊毅恬長得白白胖胖,脾氣也格外好,解釋說“他是新生,咱們今年都得結業了,不可能跟咱們一個舍的。”
杜寧一想也是,便放下心來。
被眾人議論的傅朝瑜還在想著如何盡快見到自己那可憐的外甥,對于這些若有似無的打量全不放在心上。他此番上京只為了小外甥,然而途中遇上山匪被打暈,靈魂竟飄去了后世,硬生生在后世待了三年整,見識了后世的繁華,還意外得知了外甥的結局。
他這小外甥屬實另人唏噓,幼年喪母,受盡欺凌,成年之后竟也能籠絡一竿朝臣,殺兄弒父、順利登基。可惜小外甥因幼年經歷性情喜怒無常,嗜殺成性,登基不過三年便被造反的淮陽王斬于皇宮,還背上了反派皇帝的罵名。
得知外甥結局之后,傅朝瑜竟又再次回到大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過一回亦或是靈魂出竅,總歸,老天爺給了他這番際遇,他便再不能讓外甥落入上輩子一般的結局。
但是擺在他面前的又是另一個難題。
如何洗白外甥
如何幫助外甥名正言順地登基
于是傅朝瑜迅速策反了山賊,順帶救了陳國公家離家出走的小孫子陳淮書,與他一道上京,后借助陳淮書外祖呂相的關系,硬是在國子學掛了名,順利走出了第一步。
傅朝瑜臉皮厚,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無權無勢,只能借助這個法子迅速接近權力中心了。雖然有些無恥,可誰讓大魏做官的都是達官顯貴呢,他這樣無權無勢的,再不想想歪門邪道就真的一點出頭機會都沒了。
沒多久,陳淮書過來,說是國子祭酒孫明達孫大人要見一見他。
傅朝瑜收起心思跟上。
楊毅恬扯著杜寧的袖子“瞧,他跟陳淮書是一塊兒的。”
杜寧撇了撇嘴“又是個書呆子。”
陳淮書隨了他兄長,兩人都是讀書的好手,杜寧對這種埋頭讀書的好學生一向不屑,連帶著對傅朝瑜也沒有什么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