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歡突然想起一件事,轉著手里的酒杯道“高廣盛,前幾日李尚書同朕說,他家女兒瞧中思王了,央朕賜婚。你去與他說,思王難得回京城一趟,讓他自己問吧,思王若是也有意,朕便在這宴上賜婚。”
思王,就是他的二皇兄蘭奕臻,也是曾經的太子。
他昔年外出邊關征戰,收到皇上病危的消息,本來想往回趕,誰料路上碰見了山洪,就耽擱住了。
足足與京城斷了三個月的聯系之后,太子以及其麾下大軍才脫險返程,皇位已經旁落。
他抵達京城的那一日,恰好是蘭奕歡的登基大典。
到底是當了這么多年太子的人,論名正言順,論長幼次序,論朝中勢力,蘭奕臻當時趁著蘭奕歡皇位還沒坐穩,都尚有一爭之力。
但他并沒有,就那樣痛痛快快的,屈膝臣服了自己的弟弟。
后來,更是自請戍守邊關,不結黨,不營私,出生入死,從無二話。
總之,這個兄長跟他素來不是一個陣營的人,但識趣、聰明,蘭奕歡也一直沒有薄待他。
只是時常看不懂他的性子。
他生辰,蘭奕臻回京賀壽,帶了滿滿一大箱子的珍稀藥材當作賀禮,全都對他的癥,但人來了,禮送了,也不上前說話,只是獨自坐在暗處的席位上喝酒。
周圍一圈人,硬是沒敢往他那邊坐的。
蘭奕歡眼睜睜瞧著高廣盛去傳了話,李尚書家那名李小姐粉面含春地捧著酒過去了,依稀聽著是在說,“小女對王爺陛下說”,但尚未說得幾句話,蘭奕臻便霍然起身,把李小姐嚇了一跳。
他卻一言不發,徑直朝著御座這邊過來了。
李小姐別說敬酒,連思王殿下一片擦肩而過的衣角都沒沾著。
“陛下。”蘭奕臻說,“臣無意成家,還請陛下不要費心此事了。”
他語氣不重,也沒什么表情,但蘭奕歡隱隱能覺察出來,這位兄長似乎正在生氣。
跟李家有仇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被觸痛了
蘭奕歡其實覺得蘭奕臻可能因為害怕被自己猜忌,所以才不敢成家留下子嗣,畢竟蘭奕臻比他大八歲,今年已經三十有三,府上卻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極不正常。
他不大舒服,胸口一陣陣發悶,便往軟枕上靠了靠,說道“皇兄若是對李小姐無意,朕也不勉強。但皇兄已過而立之年,卻仍舊形單影只,朕十分掛慮。這樣吧,番邦這次新送了幾名歌姬入宮”
蘭奕歡本來是想,他如今身體不好,那些歌姬在宮中也只能備受冷落,怪可憐的,還不如給姑娘們找個好歸宿,但話還沒說完,蘭奕臻已霍然抬頭,沉聲道“陛下”
這一聲,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沉怒和痛意。
蘭奕歡心想,好兇,難道有隱疾。
作為明君,他從善如流,善解人意“哦,不要就算了,朕留著自賞也是一樣。”
蘭奕臻道“你”
一個字剛剛出口,模糊的幾乎讓人沒聽出來他說了什么,但他便很快地深吸了一口氣,重新低下頭去“陛下恕罪,是臣失態了。臣已有心上人,雖求之不得,但也畢生不負,請陛下見諒。”
說罷之后,蘭奕臻屈膝行禮“臣告退。”
怪不得先皇在世的時候,總說太子是孤拐性子,冷心冷肝,瞧瞧,想給他找個伴,活像要殺他全家。
其實蘭奕歡真沒別的意思,他就是想在還活著的時候多干幾件好事罷了。
除此之外,宴會散了席,他還打算去探望一下太后。
太后是他的親生母親,先帝在位時為貴妃之位,育有五皇子蘭奕勝、七皇子蘭奕歡兩子,后來蘭奕歡登基,就加封了太后。
雖然蘭奕歡從小就能感覺到母妃好像不大喜歡他,他登基之后,因為埋怨他搶了五皇兄的位置,更是沒個好臉色。
不過見上一面少一面,所以能見還是見一見。
想著天色已晚,他不欲擾了母親安眠,就避開宮女太監,自己進了寢宮,打算看上一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