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難以置信的心情中,郁白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小郁你怎么了”
對面的心理醫生注視著他很不尋常的神情,原本輕松的笑容漸漸斂去,化作了真切的憂慮。
她想起郁白剛講完的那件事,不動聲色地問“你剛才說的水管敲擊聲還記得它持續了多久嗎能不能再跟我詳細說說”
這句話沒出現過,很陌生。
郁白聽到這里,忽然回過神來。
一周前的這一天,他不想讓即將退休的陳醫生再操心,所以默認了那段荒誕又靈異的敘述只是他隨口編織的一個故事。
接下來,他會和陳醫生溫情道別,送出退休禮物,坐上回家的公交,又因為受不了陌生情侶的狗血爭執,中途下車走回小區,搭乘剛好停在一樓的電梯
然后第一次遇到那個非人類鄰居。
那股冰冷的肌膚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
他揪住非人類鄰居的衣領的時候,說了什么來著
要么把周圍的一切恢復原樣。
要么,滾出去。
等等,恢復原樣
郁白下意識問“我剛才一直在這里嗎”
同時伸手去摸擺在一旁的隨身背包。
“嗯”總算等到他開口說話的陳醫生怔住,目光中的憂慮更濃了,聲音也更輕柔,“你一直在這里呀,我們正在聊天呢。”
禮物盒老老實實地待在背包里,尚未送出,上面還系著他親手打的蝴蝶結。
到這一刻,郁白終于確定了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真的回到了過去。
某種異常徹底的恢復原樣。
雖然及時改正錯誤是件好事,可這個動作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就不能跟他提前說一聲再回溯時間嗎
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郁白心情復雜地松了一口氣,無暇顧及心底那抹隱約的異樣最后的對視里,灰藍湖面上陡然泛起層層波瀾,也不像是準備好了的樣子。
但他暫時來不及去思考更多細節,因為此時面前的陳醫生已經露出了一種他很熟悉的神情。
他爸意外離世之后,被派來做心理疏導的陳醫生,就是用這樣的目光注視小學生郁白的。
充滿小心翼翼的慈愛與關切,隨時準備迎接他下一秒的精神崩潰。
“”郁白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表現,試圖補救,“抱歉陳醫生,我剛才走神了。”
“沒關系。”陳醫生聲音溫柔,“你要休息一會兒嗎還是我們繼續聊我很好奇你說的那些奇怪的現象。”
別好奇。
背后的原因對于普通人類來說實在太過震撼。
郁白平復心情,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陳醫生,你是不是嚇到了”
“嗯怎么這么說”
“因為我剛才也嚇到了。”郁白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很興奮的樣子,“我想到一個特別有趣的故事,現在就想寫下來”
陳醫生沉默了一瞬。
然后用充滿探究的眼神審視著他。
郁白硬著頭皮繼續“就用我們之前的對話作為開頭怎么樣我覺得很有意思等我寫完了一定拿給您看,或者寄給您。”
對不起,他的演技不是很好。
畢竟他只是一個渴望著平靜生活的三流雜志寫手,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遭遇這些跌宕起伏的怪事。
郁白花了好一會兒,才讓陳醫生相信自己只是被突然洶涌的靈感搞得有些失控,而不是瘋了。
接著,他按流程送出那份禮物,方盒子里精致的陶瓷天使沉甸甸的。
“恭喜退休。”郁白按捺著滿心復雜的感受,迫不及待地俯身擁抱陳醫生,“這些年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