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急之下,壞脾氣的老人守在火化爐旁,索性抓起手中棋罐里的云子,怒氣沖沖地砸向這群掉進錢眼里的不肖子孫。
“不讓老張清凈是吧我打死你們這群龜孫,快滾蛋”
一時間,驚叫聲和棋子砸在地上的聲音交錯在一起,場面一片混亂。
嘈雜聲中,人群之外的郁白其實想做些什么,但又覺得無能為力。
這個世界里的袁老頭并不認識他。
他想了想,看見剛才那個過來搭話的好心家屬正默默蹲在地上撿棋子,便也俯身彎腰,幫忙撿起那些滾落出來的棋子。
落進掌心的棋子質地溫潤,好像已經用了許多年,應該就是兩個老頭在公園里用的那副棋。
郁白清晰記得同樣的黑色云子曾停在謝無昉的指尖,在棋盤上落下絕妙一步的那一幕。
這家伙怎么還不來。
距離他掛掉電話已經五分鐘了
仍在看熱鬧吃瓜的嚴璟,看他忽然幫著撿起散落一地的棋子,錯愕之余,索性也蹲下來一起撿,順便跟好友吐槽“這個兇巴巴的老頭罵這家人是龜孫,那是不是把他朋友也罵進去了”
圓溜溜的棋子在地上滾動,嚴璟正追著它們跑,余光里瞥到光線明亮的入口處進來一道身影,頓時面露驚奇。
他低聲對郁白道“你快看,這家人還有國外血統呢怎么來了個藍眼睛的家屬,不過他是不是來得晚了點啊要是爐子沒壞,這會兒只剩灰了
。”
郁白聞言,忽然松了口氣。
他跟著望過去,同時道“他不是家屬。”
“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他就是那個住在我隔壁的家伙。”
在這個世界里,嚴璟只在郁白送他下樓那晚見過謝無昉一面,當時他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還下意識躲到刑偵隊長身后去了,除了確定對方不是肌肉男,其實不太記得長相。
所以聽到這句話,他驚得手一抖,本來已經撿起的棋子啪嗒一聲掉下來。
“我靠不是吧,他為了完蛋都追到這里來了啊”
棋子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滾動,嚴璟剛要去追的這一刻,又福至心靈地想到了一個雙關詞。
他轉頭看向郁白,目光殷切道“小白,你知道我突然想”
郁白深吸一口氣,迅速打斷他“我知道,別說出來。”
“你也想到了啊說明它特別貼切。”嚴璟聲音顫抖地憋著笑,“對不起,我忍不住,雖然這個梗很爛,這個場合也很地獄,可是真的好好笑。”
“閉嘴不準說”
嚴璟覺得不說出來的話自己會當場憋死,因此勇敢地一意孤行道“難道這就是追”
在“追棋火葬場”一詞要出口的瞬間,頭皮發麻忍無可忍的郁白當機立斷地朝那個方向喊“謝無昉你快讓他們停下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周遭吵鬧的一切竟真的靜止了。
除了郁白以外的所有人,都如雕塑般凝在了原地。
家屬們保持著面紅耳赤互相嚷嚷的模樣,嚴璟的爛梗停在嘴邊沒能響起,連滾動的棋子都定格在空氣里,如同一枚枚恰好豎起的溫潤硬幣。
唯一不受影響的郁白,臉上還殘留著幾分對嚴璟的生動惱意,就這樣直直望進了那雙灰藍的眼眸里。
時間停止了流動,聲音一并消失,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站在異常明亮的日光里,越過漫漫風景望過來,凝視著五分鐘給自己發來短信的人。
“抱歉。”
男人的聲音在驀然變得極其安靜的空間里響起。
他認真地說“我已經盡量來得很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