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羞恥。
所以郁白壓下了本來要脫口而出的淡然反駁,神情古怪地掐了掐小姑娘的臉蛋,好笑道“謝謝哦。”
何西便忽的笑彎了眼,含糊不清地回答他“補客氣噢”
天邊黃昏漸濃,濃到幾近墨黑,就迎來了漫長的夜。
往日清幽冷寂的庭院里難得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餐廳的方向傳來誘人的食物香氣。
仍舊靜悄悄的套房里,墻上的時鐘已走到了七點。
赴宴之前,郁白還是習慣性地去那間臥室里看了一眼。
淺棕發尾被攏進了衣領內,安靜倚在門邊的青年感受著幽暗屋中濃郁的寒氣,心神有些恍惚。
在氣溫宛如寒冬的初夏時節里,沒有燈光的房間堆滿降溫的冰塊,自己身上卻又裹著厚厚的貂絨大衣。
好奇怪,好矛盾的一天。
可也讓人永遠難以忘懷。
等謝無昉醒來后,他要好好教育這個待他過分慷慨的神明。
以后不要再偷偷為他做什么事了。
尤其是這件事會傷害到自己的時候。
不管是人還是神,他是一定會嚴肅批評這種行為的。
郁白發了一會兒呆,從漫無邊際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準備出門。
等吃完晚飯再過來好了。
可是,就在他轉身離開的那個瞬間,余光里似乎綻開了一抹最特別的藍。
他來不及思索,頓時停下了腳步,不太確定地回眸看過去。
下一秒,郁白竟真的望進了一片久違的灰藍湖水。
睡了一下午的男人恰在此刻醒來,越過幽靜昏暗的夜色,有些迷蒙地望向房間里唯一的光源,門口站在淺淡光線里的那個人。
好、好突然
在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相撞中,連彼此之間由明至暗的冰冷空氣仿佛都靜止了。
還是嚇了一跳的郁白先反應過來。
他匆忙走近那張大床,語氣雀躍欣然“你終于醒了有沒有事”
被問候的男人似乎尚未完全清醒和恢復,他環視著房間里不
同與入睡前的陳設,視線最終落到了此刻眼眸明亮璀璨的那個人身上。
半晌后,謝無昉才開口“抱歉,我睡了很久嗎”
聲音里帶著隱約的沙啞和虛弱氣息。
其實也沒有。
才五個小時而已。
是一個有點長的午覺,但不算過分。
只是之前的他太擔心,擔心這是一場漫長無盡的失去。
被問到的郁白當即搖了搖頭,小聲說“沒有很久。”
驀地跌進那片熟悉的湖水,他忽然忘掉了原本準備好的嚴肅批評,反而想起早些時候與嚴璟的對話。
所以他下意識問“你感覺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比如熱騰騰的火鍋或者你現在需要什么嗎”
他絮絮叨叨的話語里滿是關切,而剛剛蘇醒的男人,在沉默片刻后,卻答得很簡短。
“甜的。”
“哎”
郁白一時沒有理解,疑問的話語脫口而出后,才想起來,謝無昉唯一表現過喜愛的食物類型,就是甜味的。
連多了一點酸的糖醋里脊都不算對味,一定要是純粹至極的甜。
這是郁白帶他領略過的滋味。
曾經對食物毫無概念的非人類心中,第一個留下深深烙印的味道,是濃郁如西瓜紅的甜。
輕盈短促的疑問墜入柔軟的床鋪,不等反應過來的郁白再說些什么,床上的男人注視著岸邊氣味芬芳的人類,在溫度冰冷舒適的房間里,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黑發緘默地散落在頰邊,美麗的灰藍眼眸不復往昔的剔透,涌動著深不見底的漩渦。
漩渦被禁錮在湖底,只有微微喑啞的聲音浮上水面。
他低聲說“想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