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要說又。”他就笑了,語氣隨意地反駁道,“我前面只是來吃了幾塊點心,沒吃午飯嘛。”
“哎呀,我沒有要說你的意思沒吃午飯當然餓啊”
身穿廚師服,面戴口罩的陌生人跟著笑了“距離正式上菜還有些工夫,你要再吃點什么墊墊肚子嗎你看看想吃什么,或者我給你現做,這會兒我不忙,材料都有。”
“不用做別的了,我聞到了桂花糖藕的味道,有沒有多出來的”
“有啊,先前做了滿滿一缽呢我這就給你切啊。”
廚房里忙碌著的其他人也紛紛同他打招呼,說話的廚師則戴上手套,從浸滿糖藕的食盆里取出一條,放到案板上,手頭動作利落,嘴里的話也沒停。
“這個糯米藕味道可好了,年輕人肯定喜歡。說起來,這貂絨大衣你穿著好看,但我穿上就像個熊,前面我們幾個都套上去試了,再互相瞅了瞅哎呦我的天,簡直一屋子大狗熊”
廚師邊說邊笑“不過確實夠暖和,料子特別好,真是不好意思收,太貴重了啊對了你們坐在那兒好不好我馬上切兩盤端過來”
“好。”隨著他生動的形容,郁白的眉梢眼角也滿是笑意,“謝謝師傅,麻煩你了。”
“客氣什么你們快進來,別站著那兒,外面多冷啊要不要再吃點其他熱乎的”
被熱情招呼著的人正要順勢往里走去,卻發現那道熟悉的腳步聲似乎沒有跟上來。
郁白在回頭望過去的同時,下意識道“我們去廚房里吃”
他的話語卻被另一道聲音驀地打斷。
停在原地的男人忽然垂下了眼眸,盡力斂起那之中涌動的一切暫時難以自控的波瀾,額前碎發烙下深邃陰影,掩映在昏暗夜色里,便看不清他蒼白面孔上的情緒。
謝無昉低聲說“抱歉。”
聞言,郁白是真的怔住,茫然地問“為什么要道歉”
他說“因為我嚇到你了。”
哎
“我沒有被你”
郁白正要本能地反駁,但話到嘴邊,又頓了頓,換了一句“
沒事啦,你快點進來。”
好吧,其實他還是有一點被嚇到的。
今晚的謝無昉實在不同尋常,尤其是對他提到的那些人的負面情緒,難免讓郁白心頭生出一些不太舒服的怪異感覺。
對方身上這種很少見的冷冽壓迫感,令他無端地想起了昨夜圍觀的那局棋。
與張云江對弈時的謝無昉,被兩位愛棋的老人都說棋風很兇,當時安靜坐在一旁的郁白雖然不太看得懂,但也能大致感受到。
他知道圍棋又叫手談,執棋之人每落一子,都像是一次無聲的對話。
小小棋盤上,漆黑的云子來去隨心,有種目空一切的凌厲與霸道,仿佛容不下任何多余的棋子,要將每樣不容于此的異物都驅逐殆盡。
恰如剛才沒有來由的冰冷與排斥。
這種氣質出現在棋盤上的時候當然很帥,會讓觀者驚艷贊嘆,對那盤殺伐果斷碾壓式取勝的棋局大呼精彩。
可它出現在尋常生活中的時候,卻不再僅僅是帥。
更多的,反而是不可名狀的悚然感。
因為郁白隱約覺得,不光是自己無意提到的天哥、張叔叔、嚴璟,就連剛才和自己隨意聊了幾句的廚房師傅,謝無昉似乎都表現出了排斥,那雙獨特的眼睛冷得驚人。
只是排斥的程度不同而已。
他還是更想念之前相對柔和的漠然。
片刻后,香甜軟糯的桂花糖藕被輕輕咬下一口,一種清香濃郁的甜蜜滋味霎時漫開,好像連心頭涌上的不安都被熨平了一點。
一起偷偷開小灶的郁白吃著糖藕,思緒浮動間,語氣小心地問對面的男人“你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恢復”
同樣在吃糖藕的謝無昉,動作頓了頓,才應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