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知道謝無昉不喜歡苦味,肯定不會讓對方幫忙消滅。
“好。”謝無昉答應下來,話音頓了頓,問他,“你喝醉后睡一覺醒來,是不是就不記得喝酒后發生的事了”
“是啊,會斷片嘛。”
郁白下意識回答完,覺得這個問題隱約有哪里不對,立刻說“以前有幾次是這樣的,但這次不會的,我現在又沒有醉。”
“”正要從他手中接過瓷杯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輕應了一聲,“嗯。”
“干嘛這個表情”醉鬼當即面露不滿,突然緊緊攥住杯子以作抗議,“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他問得如此直接,讓誠實的神明無法回答。
但也令祂想起了某件事。
纖細的指尖幼稚地拽著弧形杯把不肯松手,另一只更修長有力的手已經握住了瓷白圓潤的杯身。
謝無昉忽然開口。
“在這個時空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在公園看人下棋,并不是我對圍棋感興趣,對嗎”
是疑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郁白聞言一怔,頓時感覺自己矮了人家一頭,驀地松開手,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對。”
早先編造的謊言被戳穿,但作為心很大的醉鬼,他也就不好意思了一秒鐘。
還隨口把真實的原因告訴了謝無昉。
“是因為我想測試你的學習能力有多強我覺得下棋是比較好的方式。”
郁白說“其實我本來是要帶你去看別人下象棋的,后面是誤打誤撞變成學圍棋的。”
謝無昉聽得有些意外“我以為是因為你對圍棋感興趣,才會帶著我一起去看。”
不是啦。”郁白索性如實相告,“我不喜歡圍棋,在這上面也完全沒天賦。”
“那你喜歡什么”
手中空空如也的人盯著陶瓷杯身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半晌后,才小聲回答“我不知道。”
燦爛鮮活的童年被他塵封起來,極少回憶,往后的歲月則是隨波逐流、無所謂也無所畏的平靜蒼白,就像背棄了唯一的陌生神祇一樣,他不再使用那些在人類生命中很重要的詞語,徹底擯棄了興趣、夢想,和愛。
“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極輕的聲音里透出失落和仿徨,很快被他自己掩去,“我要去刷牙了。”
有些怏怏不樂的人低下頭要往一邊走,燈光照亮了白皙后頸,顯出幾分脆弱伶仃。
他垂著頭,聽見耳畔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抱歉。”
“不用道歉,你又沒有什么錯。”郁白應得很快,語氣仿佛又輕盈起來,笑著道別,“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微微凌亂的淺棕發頂卻傳來了溫暖的觸碰感。
郁白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正對上那雙令人難忘的異色眼眸。
灰藍目光里有一種柔軟的情緒。
比郁白要高一些的男人學著他之前揉小女孩腦袋的動作,竟也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謝無昉說“你還有很長的時間,去找自己喜歡什么。”
聲音輕緩而篤定。
就像昨天在窗口風景飛逝的車里,身邊擁有無盡時光的神明忽然對他說二十二年很短。
“那是很短暫的時間,不夠長大成人。”
掌心熾熱的溫度透過發絲涌來,讓那個好像已經長大的人類怔怔地忘了呼吸,仿佛回到了可以心無旁騖享受著寵愛的孩提時代。
在細雪飄揚的寧靜夜里,黑發藍眸的神明垂眸望來,溫聲回應了入睡前的道別。
“晚安。”祂第一次輕喚他的名字,“郁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