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41
陸濯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那一刻,他會紅了眼睛。
他只知道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更先從江序口中聽到那兩個他怎么也不敢輕易說出的字眼。
而江序還說得那么輕巧,那么自然,就好像他喜歡自己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一件事。
不需要遮掩,不需要忌憚,不需要猶豫,就和他的所有情緒一樣,那么簡簡單單地表達出來就好。
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江序,卻因為他的顧慮,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隱藏自己,委屈自己,哪怕喝醉了,都想著不可以增加他的壓力。
所以江序怎么會就喜歡他了呢。
江序怎么會就說出喜歡他了呢。
老天爺是不是忙里偷閑撥了亂,不然他辛苦了十八年的人生,怎么會突然這么輕易地就得到了他連奢想都未曾奢想過的寶貴東西。
他甚至懷疑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否則他該拿什么去回應這份簡單卻又直白的愛。
陸濯低著頭,覺得眼眶發酸。
他向來是一個不愛哭的人,媽媽拋棄他,他沒哭,爸爸殺了人他沒哭,被所有人孤立排擠他也沒哭。
結果卻在這么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秋日傍晚里,在一條再漂亮不過的銀杏小巷里,因為那個他再喜歡不過的少年酒醉后的一句真心之言,而不可控地紅了眼。
但他可不能讓江序看見。
不然心軟的小狗肯定又要擔心地團團轉。
陸濯垂下眼睫,喉頭上下一滾,嗓音偏緊低啞,帶著微顫的強作沉穩,說“江序,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他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太久所以不敢輕信任何一片綠洲的旅人,只能通過一遍又一遍的驗證,來試圖確認他不是孤身一人。
然而大概是因為他停下來得太久,思考得也太久,背上的那個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睡得香甜。
均勻清淺的呼吸傳來,腦袋還輕蹭了一下。
毛茸茸的,像只小狗。
還是一只記性向來都不太好的小狗。
陸濯低頭無奈地笑了一下。
有的小東西怎么總是撩了人就跑,一次,兩次,第三次,偏偏每一次他都還會中招。
可能這就是命吧。
陸濯沒有再說話,只是背著江序,繼續向家里走去。
等到走到江家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夜色四起,燈火闌珊。
江自林不在家,給他們開門的是家里阿姨,聽過陸濯簡單的解釋后,就趕緊放了他們上去。
陸濯早就明白江家的家境優越,因此并沒有對別墅內的種種高檔奢華產生任何意外或情緒,卻在打開江序房門的那一刻,頓在了原地。
房門正對著的正好是一幅巨大的油畫,看上去像是剛剛完成不久。
畫面大抵是閣樓的一角,陳舊暗淡,深深淺淺的暗色涂料占了畫
面的絕大一半,只有閣樓的窗戶里落進了一束乍明的日光,照亮了暗淡里的灰塵和窗沿上的一只玻璃瓶身。
瓶身大部分沒入陰影,不可窺見,只有那小小的被光照到的一角,能看見一只飛蛾,正在努力振翅,試圖沖破瓶身,飛向日光,卻又無能為力,永遠無望。
陸濯沒有學過畫,也不懂得畫,但在看到那幅明暗對比極為強烈的巨大畫幅上的那一只小小飛蛾時,依舊微怔了神。
像是感覺到他的停頓,一直老實趴在他背上的江序,不滿地蹭了蹭,嘟囔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