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覺得,我又應該怎么做呢”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多年前穿透而來的云煙一樣縹緲的輕。
“當我的左腿因為隱性遺傳疾病而不得不截肢的那天,被推上救護車的前幾分鐘還在為一會兒的春高賽做熱身,觀眾席上坐著國內頂尖的教練,就差一步,我就成功了。”
“后來我終于接受了自己已經失去左腿的事實,但最后依然沒有制止自己將僅剩的最后一條腿留下,你猜當時的我在想什么”
“所以,你的悲慘跟現在樓下的人有關系嗎”伊橘打斷他的話,“我對你的遭遇感到同情,但很遺憾,就像你那位班主任所說的一樣,過去的事情已經是不可更改的既定的現實,不論你虐殺再多的人也沒用,而且,你是真的想要樓下那群人的命嗎”
“我覺得不是。”頓了頓,伊橘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繼續說“你在檔案里留下那份本不該出現的報紙的時候就已經說明了很多。”
“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殺戮和他人的生命,我猜你也是在尋找真相,只是你在追求的真相跟我們的并不是一個東西。”
語畢,他聽到身側的人笑了一聲“你說話的感覺跟當時我爸媽給我找的心理醫生還挺像的。”
“當年就找得起心理醫生,你們家條件還挺不錯。”伊橘點點頭。
半晌,五島撐著扶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他伸了個懶腰,寬大的舊版校服摩挲出聲響。兩人一站一坐,除了面前是空無一人的走廊,一切都像是在普通的課間一樣。
“我得承認,和你聊天的過程確實很愉快。”五島幾步走下樓梯,轉過身,同伊橘對視,“感謝的你的開導,可能算是成功喚回了我僅存的一點點良知吧,不如現在就把你送回去好了。”
現在,送回去,送到樓下回去
伊橘也跟著站起身“是嗎,光聽最后一句話我還以為自己終于消磨完你的最后一點人性了。”
面前的人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吐槽,看向他的眼神中滿含難以明辨的情緒,嘴角的笑容不變。
似是恍惚了一瞬,眼前的場景微不可察地發生了變化。
最直觀的,就是從樓下傳來的愈發清晰和凄厲的叫聲。
他們跑上來了。
最先出現在拐角的就是一年級的四人。影山和日向沖在最前頭,看到伊橘的那一刻,雙眸陡然迸發出如釋重負的光亮。
“伊橘終于找到你了”日向飛奔至他的面前,劇烈運動后面頰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邊推著他一起往樓上跑,邊說,“菅原學長和大地學長都留在后面,讓我們先上來找你呼,樓下全都是很恐怖的東西,你先趕緊往上跑,樓上是安全的。”
這邊的日向正催著伊橘趕緊走,另一側,第一眼就認出來五島的影山和月島當即便防備地后撤了幾步。
兩方人之間的氣氛僵持不下,底下陸陸續續又跑上來了不少人。
現在的情況也根本沒有時間能留給他們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所有人都能聽到那陣啃食和撕扯一般可怕的聲音正離他們越來越近。
“你們怎么停在這里”轉角處,剛上來的菅原抬頭便看見不知為什么在這一層停下來的幾人,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焦急難耐,甚至摻雜了一絲怒音,“那群東西距離我們只剩三層了快點往上跑啊”
像是在驗證菅原的這句話一般,突如其來的一聲凄慘的尖叫劃過,又很快便淹沒在了紛至的腳步下,一陣接著一陣,像是沒有止境一樣,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擋在最前面的月島咬了咬牙,不甚甘心地嘁了一聲,扭過頭,迅速朝著樓上奔去。
身后,山口和影山也無暇思索地跟了上去,日向推著伊橘跑在最前面,所有人都在極盡消耗著本就不充裕的體力,幾乎是一瞬間,極速跌降的體力值就即將見底。
身后,無數沉重的腳步聲蔓延而上,像是一只鯨魚的巨嘴,能吞沒一切似的籠罩上來。
所有人都在一股勁地往上,在上樓的拐角,余光一撇,那個仍淡漠地笑站在窗邊的男人很快便被無數干尸淹沒了。
但他仿若無知覺一般,仍憑自己的四肢和軀干被啃食和撕裂,鮮血迸濺,被淹沒在竄動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