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玉佩是禮器,有區分身份地位的作用天子佩戴白玉,公侯佩戴山玄玉,大夫佩戴水蒼玉普通百姓想佩玉也不行,犯法,搞不好要掉腦袋的。趙琨和趙政可以佩玉卻偏偏不佩,幸虧他們年幼,要是成年的公子這樣出門,直接算作失儀。
所以華陽夫人看不慣也很正常。
不對,現在應該叫華陽太后了。
趙政跟趙琨對視一眼,一起上前,向華陽太后拜了拜,趙政道“祖母太后容稟,我先前在趙國當質子,日子過得窘迫,沒有玉佩。”
華陽太后看他抱著一團衣裳,眼睛和下巴長得像趙姬那個上不得臺面的舞女,心中涌起一股子強烈的厭惡,正要呵斥幾句,突然聽趙琨說“回母后的話,去年秋天,我被成蟜推進荷花池,險些溺死,玉佩掉進水里了,至今也沒撈上來。”
盡說什么大實話,一群宮女宦官面面相覷。
華陽太后頓時噎住,氣勢也弱了幾分,她抬手按了一下太陽穴道“罷了,明日讓詹事官給你們送玉佩去。誰伺候公子政的給他穿成這樣,宜春宮的奴婢不懂規矩,都拖出去打板子”
從夫人到王后到太后,這個美麗女子二十年如一日的強勢,一向不容許小輩頂嘴。趙琨悄悄地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唇邊,暗示趙政暫時不要說話。
也不知趙政是看懂了,還是沒看懂,他平靜地對華陽太后說“與奴婢無關,是我自己選的衣裳。”他今天穿著一襲窄袖胡服,是在趙國當質子的時候縫制的衣裳,邯鄲城最流行的樣式。畢竟才回到咸陽沒幾天,新衣裳還沒裁好。華陽太后想找茬,怎樣都能挑出毛病來。
華陽太后嗤笑一聲,道“別急,你也跑不了。回去把儀禮抄寫上十遍,別再這么不成體統”
趙琨不理解都是親孫子,華陽太后對成蟜總是和顏悅色的,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當成心肝兒寵溺。也不曾刻意刁難過哪個小輩。為何對趙政就橫挑鼻子豎挑眼,怎么都看不慣
等華陽太后的儀仗遠去,趙琨輕輕地拍一拍趙政,“我幫你抄一半。”
趙政搖頭“不可,祖母太后發現筆跡對不上,還會罰我。”
才抄書十遍而已,跟他在趙國當質子遭受的磋磨和羞辱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趙政掀起外袍,看了看兩只鶻鷹海東青。小東西剛才突然就沒聲了,他有點擔心。
這兩只海東青幼崽非常膽小,瑟縮在一起,對著他們唧唧啾啾啞啞一陣亂叫,不時地扇動一下小翅膀,可可愛愛。
趙政莞爾“小鷹,你們在說什么呀聽不懂。”
趙琨托腮思考,認真地翻譯道“啾啾啾,求投喂。”
兩只海東青幼崽,一個人,一共六只黑色的眼珠望著趙政,這一刻,有一種非常陌生的情緒似春水一般漫過他心頭的千丈冰原。他從懷中摸出一只小袋子,解開系繩,倒出一顆方形的手工飴糖,喂給了趙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