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從來沒有把對方當成朋友相處過。經歷的每一件事、共同看過的每一處風景,都遠遠要比“朋友”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有分量。
可恰好就是這樣特別的存在,最后還是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曾無數次設想過和周斯復重逢后的場景,卻從沒想過,他們會坐在餐桌前,心平氣和地將話題從上床引到友誼的建立上。
垂下眼睛想了想,時添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吐出了一口酒氣“周斯復,我不信你。”
“如果你真想和我當朋友,”他定定望向對面人的眼睛,“當初就不會這么一走了之,什么音訊都沒有。”
聽到他的話,周斯復繃緊的身軀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時添有些自嘲般地哼笑出聲“你知道嗎,剛分手的時候,每次有人問我你去哪了,我都說你已經死了。每次的說法都各有不同,有時候說你得癌癥死了,有時候說你是被車撞死的。后來,他們就一傳十十傳百,說千萬別和時添提起他前男友,每次在他嘴里,他前男友都死的特別慘。”
“這兩年網上不是特別流行什么前男友的一百種死法么”一邊說著,他一邊稍稍揚起了眼尾,“我都覺得這個梗是被我給創造出來的。”
當著周斯復的面,用最平和的語氣將壓抑在心底多年的話說了出來,時添卻并沒有感覺到如釋重負。
他微瞇著眼睛,神色微醺地盯著周斯復掩映在陰影里的臉“你怎么不說話了”
很快,他便聽到周斯復開了口,聲音略微有些摩挲的沉啞“十天。”
“喊我干嘛”握緊酒杯,時添歪過頭笑了“周斯復,你憑空消失八年,拍拍屁股就這么走了,后來的事情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畢業后過了大半年,我就沒在那家投行干了。”他說,“我跳槽去了一家中型券商,在投行部里面負責一級市場融資的業務”
“你在華盈證券只做了不到四個月,剛過試用期就提交了辭職報告,辭職理由是要回老家考公務員。”周斯復淡淡出聲,“但你并沒有回家,而是和季源霖一起注冊了一家銷售ed燈產品的中介公司,注冊資本五十萬,你倆東拼西湊到處找人借錢,最后一人出了二十五萬,把公司開了起來。”
“第二年,你的公司拿到了幾筆不錯的訂單,除去成本后凈利潤有二十多萬。你就找銀行貸款,在昌大廈地下一層租了個十平米的鋪面,專門賣給網絡主播用的美顏主播燈。”
“第年,公司拿到了第一筆百萬美元的天使輪融資,是你到處找融資公司海投方案,一家一家上門談下來的。憑借這筆投資,你們引入了幾位商業合伙人,創立了封禹電器廠。”
“第四年,封禹電器廠的銷售額和總利潤連翻十倍,正式改名為封禹集團”
“夠了。”
時添冷聲打斷了他的話。
放下酒杯,他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層破碎的燈影“周斯復,你是站在什么立場對我說這些的”
他白手起家的整個過程,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每個人生的關鍵轉折點,全被這個人事無巨細地列了一遍。八年光陰就這么被他從嘴里娓娓道來,就好像他也是這個故事的參與者一樣。
他想問眼前人,憑什么
明明你才是缺席的那個。
落幕人散場,是你先丟下我離開的。
聽到他的質問,周斯復從餐桌的另一側抬起眼簾,默然看他。燭光映襯著他的身影,直直照進了周斯復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