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雖說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可還是讓路過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這明顯就是根本懶得避諱了。
清言咬了咬唇,沒吭聲,沉默地去水井邊打水。
冬天地上有殘存的雪,都被來回走的鞋底壓得很實誠了,很滑,井口則是因為反復有水灑上去,而凍上了厚厚的冰殼。
清言以前在旅游景點見過這種井,電視上也見過,他不太熟練地將水桶綁到繩子上,然后搖著轆轆將水桶放到井底,在感覺到水桶里變得沉重了,又將轆轆往回搖,很快水桶就上來了。
他萬分小心地一手抓著搖把,一手抓住水桶往上提,費了些力氣才將水桶拿出來。
這個過程要是不小心,很容易從冰殼處滑到凍滿冰殼的水井里,那人就沒救了。
他又依樣將另一個水桶打滿,挑了擔子,穩穩地慢慢往回走。
再次經過那群聊天的人時,他們又不說話了,只用一種看笑話的神情看著他。
清言放下水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裝作歇口氣的樣子,沖那幾位笑道“大爺,大娘,還沒吃飯呢”
雖然他突然跟他們打招呼挺意外的,那幾人還是紛紛笑著點頭道“還沒呢,家里飯煮著呢,一會就回去吃。”
清言點了點頭,閑聊似的道“我家也還沒吃呢,這豬肘子就是不好熟,煤塊燒了兩灶膛了,這肉才見點熟爛的意思。”
幾人面面相覷,有個老太太搭話道“是是,這肘子就是得燉爛了才好吃。”
清言給她豎大拇指,夸贊道“您老是懂的,我是熱鍋冷油,先把冰糖化開了,等冰糖色微微變紅,就往里下整個豬肘,讓豬皮上都沾上糖色,那肘子啊又油又亮,這時候花椒八角都放上,姜片和蔥段也一定不能少,等把蔥姜都炒軟了,香料的香味也出來了,就放熱水,”他豎著指頭,臉色嚴肅,“必須得是熱水啊,這涼水一激,就把豬肉給激緊了,那燉熟了肉口感就沒那么軟爛了。”
“放完熱水就小火慢慢咕嘟,水開了往里倒點青醬,放鹽,蓋上鍋蓋一悶,這鍋蓋邊上呼呼就開始冒蒸汽,肉味一下子就出來了,滿屋都是”清言吸了吸鼻子,假裝好像聞到了似的,“香”
咕咚,有人忍不住咽口口水。
清言又抬手,假裝托著盤子吃東西,“這肘子燉好了一出鍋,皮都燉得酥爛了,里面的瘦肉也都浸了肉汁,一點不干不柴,就這么捧著肘子往上咬那么一大口,肉皮簡直入口極化,油滋滋香噴噴,把肉汁吸進去,再嚼里面的瘦肉,軟爛適口還有那么一點點嚼勁,口感豐富有層次,那個滋味啊,就甭提有多好吃了”
咕咚,咕咚,這下子,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咽口水了。
清言微微一笑,搓了搓被凍紅的手,重新挑起水桶,微微一笑“家里肘子該出鍋了,鶴年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不知道他又帶什么好東西回來,跟他說了,買那么多衣袍我穿不完,還非要買。”
說完,他特別有禮貌道“各位大爺大娘,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沒管這幾人的反應,清言擔著扁擔就回家了。
到家后,把缸里水都滿上,清言又去刨雪地,看著里面靜靜躺著的兩個豬肘子,到底沒舍得拿出來煮了吃,只是拿了一小塊瘦肉,切成肉沫,放進了豆腐雞蛋一起炒了。
飯菜已經好了,邱鶴年還沒回來,清言就把鍋里鐮子上的玉米面餑餑往一邊挪了挪,把兩盤菜放進去,蓋上鍋蓋借著鍋里的余溫熱著。
之后,他就坐在灶臺旁邊發呆。
剛才那些人說的話太難聽了,清言很生氣,但他并沒有和他們吵,畢竟鐵匠鋪主要做的是村里人生意,他們也還要在村子里生活,關系弄太僵不好。
他也明白,那些人未必真的有什么壞心,只是這鋪子賺得肯定比他們普通人家好不少的,他們只是嫉妒而已。
但聽他們那么說邱鶴年,清言還是覺得很難受。
“唉,”清言輕輕嘆了口氣。
邱鶴年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兩人點著油燈在外屋吃飯,邱鶴年說“這兩天積累的活比較多,可能這幾天都得這個時候回來,你可以先吃飯,不用特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