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太太還沒撒完潑,就見兒子撒腿跑了,她明顯愣了一下,再看向申玟時,也被那笑容嚇了心里一抖,昨晚的事她隔著門縫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訥訥地停止了咒罵,轉身竟也快速離開了。
跟著那母子一起進屋的秋娘來回看了看,疑惑道“就這么走了”
那對母子既已走了,那就是不管了的意思。
屋外,不便進屋的村長大聲問道“申玟小哥兒,你二弟兩口子想接你回去住段時間,你愿意嗎”
申玟目光看向屋內的清言,清言走到床邊,替他拽了拽被子,沖他笑了笑。
申玟看了他一陣后,點了點頭,清言松了口氣。
這天中午,清言留在村長家照顧病人,邱鶴年先回家把王鐵匠那屋收拾了出來,又去李嬸家借了推車,才去那邊接人。
出門前,擔心申玟會冷到,清言給他穿了許多層衣袍,又用兩層厚棉被把他蓋好,帽子圍巾都戴好,這才啟程往回走。
路上他和秋娘時不時幫他掖掖被子,查看他的情況,花了半刻鐘到了家,一直把車推到了屋子門口,兩人又一起把申玟半扶半抱地扶進了王鐵匠住過那屋。
邱鶴年把推車送回去,回來把爐膛里添了煤塊,燒上熱水備用。
受過寒的病人最怕再著涼,屋子要燒得熱一些才行。
屋子里,秋娘替申玟脫去外袍,在無意中看到對方的雙手時,她突然驚呼了一聲,道“你這手指是怎么了”
聞言,清言也跟著看了過來,一眼看去,也是嚇了一大跳。
只見那兩只手的十根手指,幾乎已經不剩什么指甲,每根手指上都有破皮露肉的地方,有的手指甚至少了一小塊肉。
之前太慌亂,只注意著別讓他高燒,替他降溫,竟一時沒人注意到這手竟然成了這樣。
申玟垂著眼睛看了看自己那慘不忍睹的雙手,像是在愣神似的沉默了一陣,之后,他嘴唇動了動,說“剛跳進井里,我就后悔了,井壁上有一塊石頭比旁的石頭凸起了一點,但浸了水很滑,我費很大力氣才能勉強抓住,但又總會掉下去,最后一次滑下去,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再醒來,已經在村長家了。”
秋娘聽得目瞪口呆,清言看著語氣平淡說出這番話的申玟,覺得眼前這人和跳井前有了些難以表述的變化。
秋娘離開后,清言蹲在申玟床前,輕聲道“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申玟笑了笑,說“你放心,絕不會了。”
清言見他確實已沒再尋死的心思,點了點頭,這才放心出屋。
邱鶴年見他出來了,便將一張紅紙和一個錢袋子交給他,說道“是早上在院門里地上發現的,沒來得及給你。”
清言心里一顫,他連忙拿起那張紙細看,只見上面連寫帶畫的一行字,他看了一會才完全明白,上面寫的是“清言小哥兒,袋子里的銅錢是我的賀禮,麻煩日后再轉交劉發家嫂子。我已盡力撐過九日,望不至給喜事徒增晦氣。”
清言掂了掂那袋子,里面大概五六十枚銅錢,應該已是屋里那人全部的積蓄。
清言看向邱鶴年,兩人默默無言對視了一陣,他緩緩將額頭抵在對方肩窩處,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