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看車駕離皇宮愈來愈近,程慕寧胸口忽然一沉,許是孿生姐弟間的心有靈犀,她似乎能感知到程崢的心慌意亂。
而此時,年輕君王確實坐在大殿上愁眉不展。
見太監陳旦從門外進來,他當即慌忙起身,險些碰碎了杯盞,神色難掩緊張“是不是到了”
與此同時,急切望過來的還有皇后姜氏。
陳旦忙上前替他扶好杯盞,擦了擦他沾濕的袖口,笑說“沒呢圣上,才傳來消息,這會兒還在路上呢,那儀仗走得慢,想來還要些時候,圣上不日前才病了一場,只怕餓壞了龍體,不若先傳膳”
程崢沒有胃口,聞言失魂落魄地擺了擺手,皇后亦是失望地收回視線,但還是盡職盡責地勸上了一句“龍體要緊,左右長公主已經平安抵京了,圣上不必太擔憂。”
可程崢哪里是擔憂,比起對程慕寧回京的期待,他眼下更多的是羞愧和膽怯。
他到現在還清楚記得程慕寧離京前夕看他的眼神是何等失望,雖說當年是因她插手政務太過他才不得不趕她出京,但實際上程慕寧離開后,他也確實仍未真的掌權,甚至將事情搞得更糟了,現如今卻還要央她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程崢攥了攥拳,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說,阿姐是不是還怨朕”
當初程崢大發雷霆,所有替程慕寧求情之人皆被杖責二十,后宮眾人即便有心也不敢多插一句嘴,唯有皇后,平日說話輕聲細語,做事向來恪守規矩的大家閨秀,跪在殿外整整三日,只為求他收回成命。
可惜也沒有如愿,反倒是一并被軟禁了數日,等她解禁時,程慕寧早就已經在去鄧州的路上了。
皇后轉頭看向程崢,無聲嘆氣。
雖說這些年程崢專寵珍妃,連她這個皇后都沒能分得半點恩寵,但其實程崢平日不曾虧待過她,該是皇后要有的他能給都給了,這些年縱然沒有夫妻情愫,但也算是個半個親人了,是故見他如此,也愿意安慰兩句“圣上多慮了,公主向來心胸寬厚,且圣上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姐弟哪有隔夜仇,她若真記恨,又怎會這樣快趕回京”
程崢聞言稍稍定了定心,“皇后說得對陳旦,你去看看華瑤宮可收拾干凈了,還有龍舌香,現在便要熏上,長公主舟車勞頓定是累得很,想來要先小憩片刻。”
陳旦正要應下,皇后卻忽然道“還是讓楊姑姑去吧,楊姑姑本就是公主殿里的人,最知曉公主的習慣了,況且本宮記得,長公主從前似對陳公公多有不滿,今日圣上與公主姐弟重逢,陳公公是不是不要在御前當差為好”
陳旦神色一變,無辜道“圣上”
程崢蹙了蹙眉,便也想起了從前與程慕寧的數次不愉快,好幾次都是因為她常對他身邊親近之人指手畫腳。譬如陳旦,她便總說陳旦心思不正,明里暗里示意他將人換掉,可程崢用慣了陳旦,也不覺他哪里心思不正,大抵對程慕寧來說,所有對他百依百順之人都不是好人吧。
但皇后說得對,今日還是不要惹出這些傷心事為好。
程崢嘆氣“罷了,你去花木局清閑兩日,過些日子再回御前吧。”
“可圣上”陳旦還要再說什么,門外小太監便急急忙忙闖了進來“圣上,長公主、長公主回宮了”
程崢噌地一下起了身,這回真將杯盞給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