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故被點的紀芳身子緊繃,謹慎地望了眼長公主,還要分神示意旁邊沒眼力見兒的小太監上茶。
程慕寧落了座,道“紀公公行事周到,照顧得很好,倒是圣上怎么如此消瘦,可是哪里不適可有請太醫來瞧過”
紀芳松了口氣,程崢也松了口氣。
她語氣柔和,眼里的關懷不似作假,仿佛兩個人之間從未有過隔閡似的,程崢略略安心,笑說“沒什么,前些日子沒留意著了風寒,眼下已經大好了。”
可他看著病懨懨的,不像只是著了風寒,那眼睛下一圈烏青,顯然是已經好長時間沒睡好。程慕寧了然地收回視線,沒有拆穿他,道“圣上乃一國之主,可要保重龍體才是。”
程崢點頭,姐弟間的親緣關系就是如此神奇,縱然互有芥蒂又許久未見,但三兩句話便能熟稔起來,那是自幼培養出來的親近感,旁人都比不得。
程崢放松下來,道“阿姐也是,如今京中不太平”他頓了頓,有些難以啟齒“往后還有許多事要阿姐操心。”
這話里有求于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程慕寧卻只是淡笑,沒有立即接他的話。
方才還融洽的氣氛頓時就僵住了,程慕寧像是毫無察覺般低頭聞了聞茶香,待到程崢臉上快掛不住了,她才狀若隨意地問了一句“聽說,太傅病了”
程崢攥了攥拳,程慕寧喝茶的姿態優雅端莊,甚至語氣都稀松平常,可越是這樣,他越是能從中聽出責問的意思。
他艱難地“嗯”了聲,“太傅稱病想要告老還鄉,上了辭官的折子,朕還沒有批,只叫他在府里養著。”
太傅乃是太子之師,那是從程崢三歲起便開始教導他的人,都說師徒如父子,這樣至深的情誼,他都能在緊要關頭棄他于不顧,可見程崢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爛泥扶不上墻的事。
程慕寧沒有說話,程崢亦是十分沉默。
殿內忽然安靜下來。
皇后挑著時候給了個臺階“公主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圣上與公主縱還有許多話要說也不急在眼下,晚膳時再慢慢敘可不更好”
她朝程慕寧道“今夜宮宴特為公主接風洗塵,都是往日親近的大臣,公主可一定要來。”
程慕寧順勢應下,上前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以程崢如今的盤算,今夜定會想方設法去請裴邵,但依裴邵今日的態度,想必是不會來的。
若是從前行事惹怒了裴邵,程慕寧只需賣乖示好便能輕易將他哄好,裴邵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便是最壞的時候,也不過就是讓她出賣一下色相。
可眼下他那不冷不熱,非要裝成與她形同陌路的模樣,倒叫她這些法子都沒了用武之地。
回到舊時的寢殿,程慕寧吩咐道“紅錦,你親自跑一趟,把這個送去裴府,就說是我將殿帥在鄧州給我的信物交還于他。”
紅錦一頭霧水地接過,點點頭,這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