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面前蹲下,征求她的意見“寒從足起,先把鞋子換了吧。”
一個坐著,一個半蹲。
姜邈終于得以低頭看他。從前看他,總是自己抬頭,那種仰視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厭惡這種感覺,好像她天生就低他一等。
其實,她也的確低他一等。
不,是好幾等。
從媽媽對待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她在竭力維護這段來之不易的關系,唯恐就此和周家斷了聯系。
放在身旁的手慢慢收緊。
周屹川生了一張溫文爾雅的臉,他穿著干凈,一絲不茍。
哪怕是在大雪天。
狼狽臟亂的只有姜邈一個。
她的鞋子進了水,不知經過哪個污水溝時,不小心陷了進去,上面沾染污泥。
白色滾邊的袖口也在剛才搬動行李箱時,蹭在了一旁生銹的鐵門上。
她是長頭發,披散著,風一吹,就亂了。
姜邈想要離開。和面前的周屹川比起來,她簡直就像個乞丐。
可她動不了,她太冷了。她的腳開始僵硬,快要凍到失去知覺。
所以當周屹川脫去她的鞋襪,將他的外套掀起,隔著一件毛衣,讓她把腳放在腹部取暖,再替她換上干凈的鞋襪時。她沒有推開他。
“我討厭你,你知道嗎”
她不知好歹,明明正在受他的恩惠,卻說出這種不知好歹的話來。
他點頭,無動于衷“我知道。”
在那一刻,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很想哭。
很想將頭埋在周屹川的懷里大哭一場。
他身上應該有干凈好聞的氣息。他一定是處女座,只有處女座的男生才會這么潔癖。
總是待在書房里的他,有一股淡淡的墨水香味。
姜邈天馬行空的想著,低下頭,眼淚啪嗒一顆,滴進圍巾里。
她不想讓周屹川看到,所以嘴硬解釋說“是風太大,吹出來的。”
明明說這話的時候,鼻頭也是紅紅的。
他點點頭,遞出一張干凈的方帕給她。
她接過后,卻只是攥在掌心,嫌棄地不肯用它擦眼淚。
即使那塊方帕一直被她精心存放,保存至今,她也只是嘴硬的覺得,她那是害怕周屹川在上面涂了毒藥,想要以此來害她。
之所以留著,是為了保留證據。
見周屹川面對她的解釋,什么話也不說,她有些憤懣“你不安慰我嗎”
她真矛盾,怕他看穿,又怕他看不穿。
他只是說“在沒有體會過和對方同等的難過時,所說的一切安慰話語,都只能算風涼話。”
你看,他總是這么理智,所以姜邈才會討厭他。
那個冬天實在太冷了,便利店內的飲料都是冰的,哪怕擺放在貨架上,隔著瓶身去摸也帶著寒意。
周屹川拿了一瓶檸檬茶。
姜邈只喝這一種。
他將瓶子放進袖口內,被他用體溫驅除掉寒意。姜邈看著天上的雪,她不敢回家,怕媽媽會罵。
這次離家出走,她留了一封信,把話說的很決絕,說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周屹川讓她放心“不會挨罵的。”
她不信“你不了解我媽媽。”
他將那瓶不帶寒意的檸檬茶拿出來,遞給她“相信我。”
姜邈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