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兒做為一個想有所作為且性格強硬的皇帝而言,必須有醍醐灌頂的作用,不用駙馬太詳細的解釋就能聞到強烈的權力滋味。
假如真能借此方式讓皇權得到加強,什么新政、西夏都可以緩一緩,他變法的主要目的之一不就是為此嘛。
“……臣不曾仿效任何朝代,自打被馬蹄踢傷之后,臣不時會有怪夢加身,夢中人物栩栩如生,飛羽、花膏、蟲蠟、蜂窩炭、鉛字印刷、大頭水、香水、煉焦煉鐵、造船制槳、乃至朝政之事皆有夢中所得。然臣分辨不出真假,未經勘驗之事不敢亂講,所以才未及時稟報,陛下贖罪。”
這套瞎話其實早在入宮討論花膏時洪濤就編好了,一旦應付不過去就準備把責任全都推給夢境。但一直沒用上,現在正好拿出來先頂一頂。
因為別的東西都好找借口,唯獨朝政沒法瞎編,這玩意沒有實際經驗,怎么能說是全憑想象而來呢,只要對方不是傻子,分分鐘要急眼,這明擺著就是瞎話。
“原來如此……王詵,你從未參政,不知朝廷爭斗之兇狠,萬萬不可輕言改變,這會陷你于絕境。”
和皇帝同時長舒一口氣的還有裴中貴,很顯然,駙馬這個說辭太符合實際情況了,找不出第二種理由解釋一個人為何會變化得如此巨大。
托夢這種說法還是很有市場的,古人把解釋不通的異常現象都歸結于神鬼,其實不光是古人,現代人也強不到哪兒去。
“臣知錯了……”洪濤也是常常舒了一口氣,只要把這一關挺過去,以后反倒輕松了,干了啥全可以說是托夢,編瞎話都省了。
“先不忙論對錯,且把夢中戰時內閣與朕詳細講述,不可有疏漏。裴中貴,你來記下駙馬所言。”
皇帝顯然不想讓駙馬就這么輕松過關,他更關心戰時內閣的詳情。雖然這種制度聽上去挺靠譜的,但沒經歷過的人也很難想象出全貌,只能從駙馬這里得到靈感。
“臣遵旨……”洪濤有點矛盾,看大舅哥這個意思是真的期望大權獨攬,要是讓他得逞了,說不定會把明朝提前幾百年,這是自己非常不愿意看到的結局。
可是就目前來講,這又是唯一能解決外患的辦法。假如能引導皇帝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他又有這個權利,不僅西夏可以平定,迅速蕩平北朝也不是不可能。
到時候再回過頭來著手解決內政也說不定可以挽回,自己是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能事急從權。
這一講可就長了,從午飯前一直說到了晚飯后,依舊還沒講完。因為神宗皇帝越聽越感興趣,幾乎每個新的知識點都要反復辯論,直到他認為明白了才允許駙馬接著往下講。
洪濤可算是為嘴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皇帝不吃午飯他自然也沒的吃。肚子餓能忍,可面對皇帝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他肚子里這點墨水已經很不夠用了。
內閣制度中國古代也有,是從明朝建立的,但那只不過是皇帝的秘書處,與西方的內閣制度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現在洪濤就得用中式思維模式來翻譯西方的內閣制度,盡量讓皇帝覺得不太難以理解。可他對內閣制度也是只知皮毛,遠遠達不到深入淺出的程度,解釋起來難免有驢唇不對馬嘴的地方。
最倒霉的是他的聽眾還是個職業政客,從小學的就是這些東西,往往一句話就能問到點子上,想糊弄過去基本不可能。
其實洪濤這算是歪打正著,自己救了自己一條小命。神宗皇帝讓他詳細講解,并不完全是對這個新穎的制度感興趣,考驗駙馬也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