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些魚兒真能分辨人物,就會看到有一堆人是不干活的,他們站在遠處的土崗上拿著一卷一卷的白紙連說帶比劃,不多時民夫們就會跑到他們指定的地點,用各種方式把土地搞得滿目瘡痍。
而在這群人中間,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白面書生。他的穿著非常怪異,下面是一條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褲子,只到膝蓋處。
上身則是一件沒有開襟兒的坎肩,全是用被捶打過的軟麻布縫制而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褲子和坎肩上縫著四五個布片,伸手一掏就能拿出各種小東西,原來是把布兜子縫到了衣服上。
“阿丑,這里地勢太過低洼,重新筑造河堤又劃不來,還是把爐址往高處挪一挪吧。先雇人開挖一條溝渠由水車引水,也費不了幾個人工。”
“老彭,水車不能直接建在河道里。你想過沒有,萬一冬天結冰了,開春化開的時候河面上眾多冰凌順流而下,你這水車可經得住它們的撞擊?要先挖開一道分水渠再建水車嘛,渠口設活門以控制水流。”
“我說武大爺,您老就別跟著打夯了,真要是閑不下來,不如去盯著那群磨白云石粉的后生,他們性子浮,沒人看著就會少幾磨幾遍。”
“八斤!八斤!洗石炭廠要設碼頭,沒有船只光靠車馬運送肯定不夠用。這些事兒你先不要管呢,速速帶人去城里多多張貼布告,周圍五十里之內的鄉鎮也要張貼。”
“苗指揮,麻煩你去轉運使衙門走一趟,務必要把各礦場、礦監、礦務的主使官和地址拿到。不給就搶,反了他們了,連官府的布告也敢撕,還有沒有王法了!
此時這個怪人正指手畫腳吐沫星子亂飛呢,圍在他身邊的人來一批走一批、走一批又來一批,和走馬燈似的。唯獨他端坐在大傘之下,身背后還有兩名穿著華麗的丫鬟給打著扇,很有山大王的氣勢。
洪濤很忙,每天早操完畢,吃了早飯就在沒閑工夫,工地上每個細節都得親眼看一看,每道工序都得指點指點。
最煩的還不光是工地里的事情,這些東西都有定制可循,左右也跑不出圈子,可另外一件事兒就比較愁人了。
提點坑冶鑄錢司的布告已經貼出去兩天了,居然一個礦主也沒見蹤影。最可氣的還不是礦主,而是各礦監、礦務和礦場的監司,他們都應該是自己的部下,可是上司赴任楞沒見到一個部下,這事兒肯定不是巧合、疏漏。
而且據朱八斤的徒弟講,他們貼在長安城里的布告很多都被人給撕了,而城門附近的門官和士卒愣說沒見有人,這不是明晃晃的打臉嘛。
假如是別的事兒洪濤可以忍,撕了就撕了唄,大不了咱再貼,反正有寶繪堂帶來的鉛字印刷機,印點布告真不是難事兒。
唯獨礦產的事兒不能忍,焦炭爐、高爐、平爐都可以平地而起,但沒有煤、沒有礦石,這些設備就是廢物,還不如種地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