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侯此問老夫確實知曉,簡單至極,河北兩路的賦稅五分之四來自于馬監和徭役。每年治理境內幾條大河,朝廷就要征發數量龐大的徭役,再加上邊軍所需錢糧數不勝數。這些徭役都要由朝廷劃撥錢糧,課稅更高,在兩路中運轉時一部分會計入賦稅。馬監的課稅更高,北面諸州縣馬場連綿不斷,兩者相加就是開國侯所問。”這個問題算是問對人了,漕司掌管一路稅賦,幾句話就講清楚了緣由。
“哦……原來如此,那此地百姓豈不是負擔更重?”洪濤聽明白了,合算納稅高并不是真高,而是國家對此地投資巨大產生的假象。
可是由此又產生了一個問題,當地百姓又種樹、又挖池塘、又治理水患、又養馬、又得支援前線,還有功夫耕種嗎?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我朝的錢糧十之有七云集于河北、河東和陜西諸路,歲歲耗費極大。說到此處開國侯還要受本官一拜,若不是王侯拼死攻占了涼州,坑敵十萬余,來自江南各路的錢糧依舊會源源不斷的輸往北方諸路。”
說起這件事兒章楶忍不住站起來給洪濤行了個大禮,不管這位瘋駙馬如何不招朝臣待見,但平心而論,他對大宋是有功之臣,憑定西夏一功封侯確實不過。
表面上看僅僅是把西夏壓縮了一半國土面積,可對朝廷財政的幫助是巨大的,光是馬匹輸入一項,甘涼路每年就能代替多一半的北宋馬政,不光質量高,還可以省下朝廷大量勞動力和資金投入。
別人可能不太明白財政細節或者裝傻充愣,章楶做為一路轉運使,天天看的就是這些玩意,想假裝看不見都不成。
“老大人過譽了,詵只是做了領軍之將該做的事情,為國當兵不打勝仗要之何用?兩位大人應該早就知曉陛下調任本官來河北兩路的用意了,可是本官率兵打仗與他人不同,地方不平就打不得勝仗。為了本朝的百年國運,還請兩位大人盡棄前嫌先助本官御外敵,而后再關起門來計較得失,意下如何?”
經過半年多的接觸,再加上王十通過各種渠道搞來的情報,洪濤覺得這兩位北宋高官還是可以合作的。
他們對黨派之爭沒什么興趣,在各自任上的風評也很不錯,說話辦事雖然還有古人迂腐的一面,但很有底線,不會為了權利和利益什么都不顧。
這就很好了嘛,假如大宋官場里有一半這樣的官員,根本用不到自己伸手,他們自己就能把西夏連同遼國一起打回去。
“只要開國侯依律行事,本官愿助一臂之力。”章楶稍微有點顧慮,畢竟他的家族在朝中很有勢力,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做官,有些問題不能馬上做主。劉憲司就沒那么多想法了,回答的很干脆也很狡猾。
大致意思就是說,只要你別亂搞,凡事兒先占著理,那他就能和這次清查廟產一般睜只眼閉只眼,暗中行點方便也是可以的。但同時也表明了態度,暫時別指望主動幫襯,那不符合人家的訴求,也太草率。
“本官也是這個意思……還望……”章楶覺得劉憲司這個回答很精妙,干脆也照貓畫虎吧。
“哈哈哈哈……就依兩位大人之意,以后若有謬誤之處還望及時指正,本官對大宋律并不太熟知。告辭告辭,改日有閑還請兩位大人過府一敘,本官做菜還是很有造詣的。”
齊了,洪濤根本沒指望僅憑幾句話就能說服別人,更別提官員了。他們看似一個人,可每個人背后都站著一群人呢,需要考慮、計算的得失太多。能達成一個互不侵犯、互不扯皮的臨時協議就是初步勝利。
但可別指望人家能長久遵守這個口頭約定,官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隨著各種變化,各方勢力之間的關系也會跟著變化,所以對這種約定要有隨時更改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