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大一支船隊突然靠向岸邊,讓人群有些慌亂,像是一群受了驚的貓鼬,連滾帶爬的上了高地,縮進窩棚里人影都看不見。
王三做為護衛頭子帶著特種兵率先上岸,扯開大嗓門就是一頓數落,同時還不忘在附近派駐哨兵,把這段河岸都監控住。
“你們都來看看這是什么?”
洪濤算是第二批里最先上岸的,懷里還抱著王飛羽。上岸之后他就走到了那群人剛才撈東西的地方,拿起被遺棄的樹枝在水里攪了攪,帶起來幾條綠油油的水草,這才向后面跟著的妻妾們招呼。
“像是水草,大名府也有……”長公主自然不認識,蓮兒和綠荷姐妹也不認識,周一日經常去造船廠巡視,有所得。
“……呸,苦的。你們也都嘗點,他們撈這個恐怕不是為了清理河道,應該是用來果腹的。”
洪濤也認識這種水草,天一熱它們就玩了命的生長,很礙事,撈上來之后被太陽一曬還特別腥臭。味道嘛,咬一小口嚼了嚼沒敢咽,又苦又腥又澀,有沒有毒不清楚。
女人們連同王七、王十八和高俅也都咬了一小口,只有周一日被攔住了,她有身孕,暫時不用體驗這個。
“此物怎能下咽……”長公主連嚼都沒嚼就給吐了。
“餓幾頓怕是就能下咽了,走吧,我們上去看看。做好心理準備,場面怕是有些凄慘,味道可能也不太好。不要過于接近,更不許觸摸任何物品和人,只需要帶著眼睛就夠了。老七,把本官的命令傳下去,禁止一切接觸,上船之前用酒精消毒手和鞋底。”
洪濤不算真的挨過餓,頂多是小時候吃不太飽。但他聽父親講過年輕時挨餓的感受,也確信父親不會騙自己。因為姥姥、姥爺比父親挨餓的次數還多,感受基本差不多。
人要是餓極了,味道、口感、營養之類的需求會直線下降,只要能讓肚子不餓的東西就可以吃,草、樹皮、甚至土都是果腹之物。
他們撈水草顯然不是打算弄個草缸養殖,很大可能是當做食物。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洪濤不免再往更壞的方面引申一下。提供食物幫助可以,可千萬不能染上疫病,大災之后必有大疫,在論的。
這群人確實是災民,他們的村子就是淮水北岸三里的地方,現在那里已經全被淤泥掩埋了。據村長說有一人多厚,根本無法落腳。
好在有這塊高地躲避,否則村子里的人沒幾個能逃脫被洪水卷走的命運。食物早就斷了,這幾十口人算比較幸運,從洪水里撈起來幾頭死牛,宰殺之后風干成肉干堅持了一個多月。
可惜在這種天氣狀況下又沒有足夠的鹽來腌制,肉干也保存不了太久,吃光之后就只能抓老鼠、采野草、剝樹皮充饑,再不成就吃水草。
“路過的船只沒有接濟你等的嗎?”洪濤有點懷疑老頭夸大其實,這條河道即便因為洪水斷行了一段時間,但洪水過后馬上又恢復了,至少會有槽船經過,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官府的槽船有槽丁押送,閑雜人等靠近會被射殺……”老頭怕是壓根兒也沒想到去向槽船索要食物,躲還躲不及呢。
“……你們就活該被餓,死到臨頭都不知道反抗,活的真窩囊。這些食物省著點吃還能堅持一些日子,朝廷的賑濟很快就會來了。如果沒來試著劫一艘槽船吧,被射殺總比活活餓死舒服點,大人死了,總不能眼看著孩子也死吧!”
老頭的回答讓洪濤無可奈何,又體會了一次啥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能怎么辦呢?人的思想不會馬上進步,幾百上千年養成的習慣更難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