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為涼王打著西征的名頭,打算穿過零波山然后南渡黃河,從橫山地區入懷德軍,走平涼、涇州、邠州,也可以抵達京兆府。
這條驛道雖然途徑丘陵溝壑多一些,但能躲開重兵云集的秦鳳路東南部。一旦新軍鉆到了京兆府,就能利用渭橋鎮的船只水陸并進,順流而下直抵開封!
一份份旨意雪片般的飛向秦鳳路、熙和路、永興軍路,嚴令附近的禁軍迅速向這幾個州府行軍,管不管用也得堵上,哪怕多耗費一些新軍的彈藥,開封城就能少挨點不是。
可是這次又猜錯了,涼王沒虛晃一槍,他真的去了應理,不光一戰破城,還把十幾萬西夏軍民全給屠了,砍下來的人頭全綁在木頭上扔進了黃河。
這事兒不是戰報,也不是傳言,而是西夏使節在朝堂上的哭訴。
使節還帶來了西夏朝廷的國書,里面說西夏皇帝李乾順駕崩、小梁太后悲傷欲絕也隨之而去。黨項貴族群龍無首,上書祈降,希望天朝上國能網開一面撤回大軍,從此之后西夏年年稱臣、歲歲納貢。
不管趙顥心里咋想,這可是大好事兒。自打西夏建國之后,和大宋連年征戰,最好的年景也就是讓西夏名義上低個頭,實際上還是該干啥干啥。
看來這次是真被打疼了,國書寫的情真意切,認錯態度極其端正,使節老大歲數了哭得那叫一個凄慘。說是西平府、順州、懷州加上興慶府,只要是靠著黃河邊的城市就能看到河里飄著的人頭。
大白天的就陰風慘慘,到了晚上全是哀嚎,那些士兵死不瞑目,化作了厲鬼久久不愿離去。各城的寺廟全都連軸轉在河邊做法事,黃河水都沒人敢喝了。
此等人間悲劇有傷天和,西夏朝廷愿意化干戈為玉帛向大宋投降,所有條件都可以談,只懇求天朝上國趕緊把新軍撤走,別再肆意屠殺西夏軍民了。
撤還是不撤,這事兒又在朝堂里吵成了一鍋粥。一部分朝臣認為打勝仗是好事兒,但屠城太殘暴,應該下詔申斥。可是兵不能撤,至少在兩國談完之前不能撤。西夏向來反復無常,不是君子,就不能以君子待之。
一部分朝臣覺得不管人家是不是君子,咱不能丟了圣人教化。兵必須撤,涼王和齊王必須嚴懲,此例不能開。
還有一部分朝臣認為不光不能撤兵,還得讓永興軍路一起出兵夾擊,趁它病要他命。大宋不缺這么一個首鼠兩端的屬國,但卻怕多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三撥人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這時候皇帝就是最后的砝碼了,他支持哪方意見哪方就是最終決定。
趙顥的血壓就又上去了,撤兵他是真想,但不敢。放這么一群虎狼之兵回來還有命當皇帝嗎?這次總不能再讓王詵就地解除兵權了吧,就算豁出去不要臉這么做了,王詵和趙傭會聽話嗎?
他們為啥沒馬上班師回朝找自己算賬目前還不清楚,但絕不會糊涂到啥都沒意識的程度。這種事兒就算讓個廂役里混得最不咋地指揮使碰上也能咂摸出幾分味道來,就算齊王沒經驗,那不是還有涼王呢。
不撤兵吧,也不合適。以涼王的練兵速度,這仗要是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一萬新軍了,想一想就頭暈。
而且不撤兵吧,西夏人很可能倒向遼國。雖說現在遼國國內也亂的很,可也不得不防,平白多了一個幫手對大宋也很不利。
朝堂上拿不定主意,私下里也有些人惶惶不可終日。蔡京怕啊,生怕不撤兵讓涼王和齊王打進興慶府抓到西夏官員,就得把自己私下倒賣兵甲、輸送工匠的事兒倒騰出來。
那個冒充商人的遠房表親已經處理了,可有些事兒禁不住查。一旦追到大名府監使頭上,自己就在劫難逃了。早知道這份錢這么燙手,就不該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