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結束后,葉白瑯發現自己躺在浴缸里。
祁糾半跪在浴缸邊,一手攬著他,護著他的頭頸,另一只手舀水往他身上淋,干凈溫熱的水流淌下來。
暖燙的燈光明亮晃眼。
“醒了”祁糾放下舀水的碗,摸了摸他的額頭,“對不起,沒想嚇你。”
祁糾只是想把掛在自己身上的葉白瑯摘下來,他也沒想到,葉白瑯的反應會這么大,甚至嚴重到了出現幻視幻聽。
葉白瑯該去看病,否則早晚會出大事。
祁糾攥著健康金手指,趴在浴缸邊上,友好地和他解釋了這里面的醫學原理。
葉白瑯睜著眼,一動不動地躺在微燙的熱水里,不知是不是聽了,只有胸口緩慢起伏。
祁糾見他連眼睛也不知道眨,抬手覆上去,免得被浴霸晃傷“要是怕影響不好,你找個醫生來家里,查查也行。”
葉白瑯依舊不說話,祁糾倒也不急,扶著他在浴缸邊靠穩,繼續一本正經地往他頭上抹泡沫。
葉白瑯“”
浴室不是沒有鏡子,他看得見這腦子有問題的騙子在干什么。
他病發昏迷了,這么好的機會,這騙子不跑、不著急、不想辦法蹲在這往他的頭頂上拿泡沫堆避雷針。
葉白瑯快要被他氣瘋,莫名其妙又匪夷所思,一把扯住祁糾的手,由眼底冒出火來“你笑什么”
這樣的葉白瑯,總算少了那一身沉沉死氣,少了自絕偏執,反倒顯出幾分生動。
祁糾沒笑什么,只是想起自己在農場打工,趁著大雪去林子里打獵,遇見乍起后背齜牙的狼崽“好了,放松。”
他不再玩葉白瑯的頭發,舀了點水,幫葉白瑯把頭頂的泡沫沖凈“聊聊天。”
葉白瑯像是聽見了什么極荒唐的話。
“沒讓你原諒我。”祁糾的聲音很溫和,那是種隔絕于葉白瑯的世界之外,像是另一種語言的平靜安定,“坐。”
他拿了個半濕的枕頭,墊在葉白瑯身后“休息會兒,有力氣了再打架。”
葉白瑯覺得好笑,他甚至想不明白,這個騙子是不是瘋了“祁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是要處理我吧”祁糾擰干凈毛巾,“早晚的事。我看見你發病了,你不能放我走,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
葉白瑯盯著他,瞳孔無聲凝了下。
祁糾說得對。
葉家的新家主是個神經病,瘋子,發病的時候只知道掙扎,任何人都能輕易要了他的命。
這是能把他吞噬的萬丈深淵。
葉白瑯仍然站在原地,他身上那一點活氣漸漸消泯,又只剩半死的暮氣,又從枯骨里滋生出怨懟的森冷。
激烈的恨意從葉白瑯眼底滲出來。
有太多事和太多人讓他恨了,他這一生從未被人好好待過,哪怕要求放低再放低,只是被人真心對待,竟也沒有過哪怕一次。
這愴恨太深太濃,逼進骨頭里,夜不成寐。
祁糾沒說錯,葉白瑯從不會允許見到自己這一面的人活著。
如果說把他伺候好了,聞棧還有幾分活路,從見到他發病那一刻起,祁糾就已經和死人沒什么區別了。
“那就聊聊。”祁糾倒是想得很開,“你不是說,要滿足我一個最后的愿望”
葉白瑯慢慢笑了下,這笑容很古怪,像是嘲諷匿在恨意下,傷人傷己、恣意滋生“你最后的愿望,就是想聊天”
祁糾沒辦法“那你又不給我拔火罐。”
葉白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