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鑲嵌車間待著,門外突然傳來黃芮的聲音,馮斂臣一回頭,還真是她來了。
我不是曠工。”黃芮說,“是申請到一線來學習學習。這是在鑲什么呢”
“歡迎。”馮斂臣一只手抄在褲袋里,“梁師傅在做軌道鑲。”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就喜歡軌道鑲,讓我觀摩觀摩。”
馮斂臣讓開一點空間,好讓黃芮看個清楚。
圍觀鑲嵌師傅干活其實是個很解壓的過程,這個環節也是對手上技藝的莫大考驗。軌道鑲嵌是用金屬卡槽將多粒寶石呈線性緊密相連的技法,在視覺上會讓設計顯得格外高雅美麗,但是從選石到鑲嵌,也頗要費一番功夫。
梁師傅很驕傲“這個鑲嵌手法,不是我吹牛,咱們能做到在市面上獨一無二的水平,但是你去外面的小作坊看看,他告訴你他能鑲,其實壓根都不一定會做。”
黃芮吹捧“我們設計部畫圖就屬于一頓天馬行空,到最后落地還得靠師傅你們。”
她其實是順路跟譚皓陽一起來的,譚皓陽過來的目的是視察工廠,先去了其他地方。
但是沒一會兒,有工人忙不迭地喊“譚總”。
譚皓陽拎著西裝外套,優哉游哉,也閑逛到鑲嵌車間來。
他到場自然不會遭遇冷落,順理成章地加入話題在集團領導眼皮子底下,梁師傅干活更賣力了,黃芮在旁邊看得專心致志。馮斂臣退到眾人身后,無聲無息地從門口出去了。
但他還沒走到另一個區域,譚皓陽就在后面追出來,說“馮助,恭喜升職啊。”
馮斂臣心里嘆了口氣,保持距
離,矜持地說“謝謝。”
廠區里頭沒裝空調,即便夏天都已快過去,依然悶熱得像個蒸籠。
只有角落里幾臺工業電扇,隔靴搔癢地搖著頭吹風,嗡嗡作響,風力看似不小,但是效果聊勝于無,那氣流到身上輕飄飄的,一身的汗照樣往外冒,襯衣黏黏膩膩貼在身上。
譚皓陽居高臨下,睨著他的臉色“不過我看,你好像也沒有很高興的樣子。”
馮斂臣在燥熱的環境里已經待習慣了,平心靜氣地說“我已經提前知道了。”
譚皓陽扯了扯領口“其實說來你可能不信會上我是一直賣力推薦你去星之鑰的。”
馮斂臣對此露出有些無言的表情,擰著眉頭,什么都沒說,眼神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然而譚皓陽也不尷尬,還笑著撓撓頭“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莫名其妙。實話實說,那之后我真的想了很多,可能因為人在靠近勝利的時候,容易被沖昏頭腦吧,失敗了反而冷靜下來了,我承認我以前在這方面還不太成熟,有幾次本來想找你說清楚,又沒好意思”
馮斂臣揚眉“是拖到現在突然好意思了么”
譚皓陽笑說“你還在惱火嗎是,我之前陰了你一把,可你捫心自問,不也一報還一報了嗎所以我才覺得,沒必要記仇到老死不相往來吧,現在你也看到,該你的都還給你了。”
馮斂臣眉眼冷淡地望著他,譚皓陽后面本來還剩了點沒說完的話,卻慢慢又咽回去。
因為他在馮斂臣臉上又看到那種令他討厭的神色,那種完全不對他正眼相看的神色。
譚皓陽發現自己就是賤的,他像個好了傷疤往了疼的傻子,也是一扭頭就忘了,這是個多冷心冷肺的人。要說恨也是一種感情,譚皓陽還以為自己被恨了這么久,結果其實,人家對他這點感情也沒有,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馮斂臣只是無奈“你能不能把公事和私事分開,再告訴我你到底想表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