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亮出現在視野,身體早已失去知覺,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疼,干裂的青白嘴唇,緩慢張開,“35200”
快十小時了。
少年依舊懷抱希望,深山森林崎嶇無路,要找到崖底肯定需要一段時間。
傷口都凝固不再流血了,沒有食物水源,只要保持清醒,他還能再堅持兩三天,足夠等待救援。
少年睜眼望著又暗下去的頭頂,邊祈禱這片區域沒有猛獸毒蟲出沒,邊繼續計數。
“35230”
“180000。”
頭頂又一次變成黑暗,世界靜到沒出現過腳步聲。
不幸的是,沒人來。
幸運的是,毒蟲猛獸也沒來。
少年呼吸漸弱,他腦袋痛得厲害,像一個在不斷往里充氣的氣球,越漲越大,邊緣也越發稀薄。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起,彼岸花雖有毒,但他并未觸碰誤食,聞太久或許會頭暈眼花,卻也不會導致他那般眩暈惡心。
以及夾雜在彼岸花香里的,不屬于大自然的香味。
那股香氣他白天聞到過,那時他身邊,只有他的四名好友。
當時彼岸花海里還有其他人
他掉下山不是意外
支撐少年的那股求生的希望,被無情冰冷的戳破了。
他清楚知道,他等不到救援了。
能等到的,只有死亡。
他的好友、親人,希望他死。
身體早脫水到極致,眼睛卻還是會流淚,混合著血不斷鉆進少年嘴里,像極了他幼時,兩次進太平間聞到的味道。
越發模糊的視野,母親上吊的衣柜,父親握著劃過脖頸的菜刀紛紛出現,它們全流出鮮血,從黑暗里鋪天蓋地砸下來,糊滿了他整張臉。
世界從黑變成了鮮紅,那個以為被他深藏起來的幼年自己,哭喊著、清晰著、絕望地跑向他。
打開的衣柜,女人掛在搖晃的繩子上,雙眼平靜望著他,眼眸卻再無生氣了。
他哭叫著抱緊媽媽,想要媽媽的身體溫暖起來,男人這時沖進屋用力扯過他,眼球渾濁,滿是怒張的血絲,張口便是作嘔的酒臭,“你究竟是不是我兒子”
他哭喊著告訴爸爸,媽媽變涼了,男人卻發狂著扇他耳光,“不準哭我不會哭,我的兒子也不會哭”
爸爸在撒謊。
他會哭。
酒醒后他抱著媽媽,哭著不放手,來了好多人都無法從他手里搶出媽媽。
可他再不敢在爸爸面前哭了。
爸爸不喜歡他哭,哭了會打掉他的牙,很多顆牙,會流非常多的血,他厭惡血的味道。
一年后,當鮮血掉進他眼睛,他只是從爸爸懷里掙脫去拿碘伏。
他5歲了,知道流血要擦碘伏。
他捧著碘伏跑回來,爸爸沒看他,抱著媽媽的照片在哭又在笑,這一次,刀尖順滑劃過脖頸最薄的皮膚。
無聲著,瀑布一樣的血濺射出來,模糊了他的整張臉。
“我媽不讓我和他玩,他克死了他爸媽是災星”
“大家別跟他玩我爸說他爸媽是自殺的瘋子,他是小瘋子,會殺了我們的”
“這小孩是嚇傻了嗎他爸死了一滴淚沒流。”
“你搬來時間短不清楚,不是親爸他是他媽出軌生的。”
“啊不會吧那么漂亮溫柔的女人,我再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
“就是太漂亮了漂亮女人能安分得了男的又瘸又丑,要是親生,他小孩哪會那么健全漂亮這話我只告訴你,連我家那死男人,要模樣沒模樣,要錢沒錢,她還拋媚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