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回周又咳嗽了,這次時間更長了些,漱口時用了幾杯清水,才吐干凈了血水。
回房間吃了藥,他換上衣服出門了。
寂靜漆黑的山頂,月亮低得懸掛在頭頂一樣。
一束車光在盤旋的公路來回了無數次,月亮退進云層,天光稍現,徐回周才停在了山腳。
整夜未睡,他臉上也不見疲倦。
他習慣了熬夜,這種程度的通宵對他算不了什么。
徐回周降下車窗,不見盡頭的筆直公路一路吹來清爽的風,路邊兩片此起彼伏的蘆葦蕩隨風飄動,遠處的天際暗紅交界,有別樣寂寞蒼涼的壯觀。
他見過相似的美景。
爸爸腿不好,但還是會抱他騎在脖子上,牽緊媽媽的手,在夕陽的蘆葦蕩里散步。
那時媽媽的笑容,比他見過的所有都要漂亮。
徐回周掏出煙盒,他五指突然痙攣抽搐,這是老毛病了,時不時會來找他敘舊。
他習以為常,耐心撥著打火機,第五次終于亮起小火苗。
點燃煙,徐回周在縹緲的霧氣里遙望著蘆葦蕩。
當整片天大亮,他又咳了好一會兒,方升上車窗,迎著朝陽開進了漫天蘆葦里。
西郊公墓。
徐回周戴著墨鏡口罩,懷抱一束花拾級而上。
在他18歲之前,他每年都會來這里。
爸爸骨灰被帶走了。那天下著暴雨,他想追上那個曾經稱呼爺爺的人,被不知誰的手從車里推下來。
他摔進泥水里,車內有人在罵,“野種和你媽一樣是喪門星晦氣”
后來媽媽獨自葬在這兒。
十年過去,整個城市皆大變了模樣,唯獨公墓除了多了許多墓,還是原來的樣子。
徐回周上完臺階左轉,走過長長的青石板路,在一座墓前停住。
他瞳孔驟然縮了一秒。
在他母親墓前,擺著一束同他懷中一模一樣的蘆葦,墳墓也被維護得干凈整潔。
這十年他為了不暴露還活著,沒回國掃墓,也交沒公墓管理費,母親是孤女,沒有親人會來看她,也無人知道她喜愛蘆葦。
只有一個人。
“原來阿姨喜歡蘆葦啊”少年搶著付錢,“你錢留著吃飯你媽就是我媽,我付錢天經地義”
“別一副欠我的表情”
“那么想感謝我,高考完送我支鋼筆,要最貴的牌子”
他當時很認真地回,“好”
徐回周眼眸恢復平靜,他蹲下拿開那束快干枯的蘆葦,放下新鮮的蘆葦,徒手清理著地面的碎屑。
陽光照到冰涼的墓碑上,“徐夏晚”三個字仿佛有了溫度。
清理干凈地面,徐回周抬眸望著媽媽的名字,眸底漾開柔軟的笑意。
“媽,我回來了。”
只一句沒再開口,靜靜待到下午才離開。
他帶走了那束干枯蘆葦,路過垃圾桶,揚手丟了進去。
同一時間,臨州第九醫院心理科室。
新來的小護士頻頻望向問診室,突然門打開了,瞧見那道頎長的身影,她心跳頓時漏了好幾拍。
這時那人往她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