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九成一扭頭,只見老吊低著頭,牙床咬肌緊緊的,強忍著痛苦,握住頂了國旗棍子的那只手手臂很明顯中了彈,血涌了出來。
剛剛那聲慘叫是老吊中彈的瞬間本能地發出來的聲音,可就叫了那么一聲,老吊再也沒有發出半點痛苦的聲音,哪怕此時的他滿臉通紅發紫,握住國旗棍子手一個勁地抖,他也沒有發出半點痛苦的聲音,哪怕是輕輕的*。
“我沒事!拍你的!拍完快撤!”老吊吼了一句,隨后依舊使勁地晃動旗幟,提醒交戰雙方這里有記者,這是保護顏九成的唯一辦法。
顏九成與老吊對視一眼,隨后回過頭舉起鏡頭。
再一次舉起鏡頭,留給顏九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交戰雙方已經沖了過來。
經歷了前兩次的失敗,這一次的顏九成選擇了穩,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拍攝能力,在平凡年代或許他能抓拍到好照片,但在戰場,他經驗不足,而且畫面不受控制,一切都太過變幻莫測。
這一次,顏九成將鏡頭只對準了撤退的一位黑組織成員,不再追求什么落日不落日,什么雙方是不是都在畫面里,把這名撤退的黑組織成員拍攝清晰,也不用去抓他臉上什么表情,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后按下連拍快門。
咔咔咔咔。
鏡頭之下,那位準備撤退狼狽不堪的黑組織成員仔細看來不過十六七歲,雖然他的臉上滿是鮮血,可那模樣一看還是個少年。他邊往顏九成這邊跑,邊往后開槍。
正當顏九成打算放下相機手工的時候,少年倒地。
這一幕,被自動連拍拍攝了下來,顏九成不知道少年倒地的時候拍得清不清楚,畢竟他當時的心隨著少年倒地驚了一驚,可能會糊。但少年倒地后,顏九成用自動連拍拍攝的畫面應該是相當高清的,一位少年是靜止的。
靜靜地倒在地上,不知被擊中了哪里,滿口噴血,隨后一動不動。
照片是拍到了,少年的命也沒了。雖然并不是因為顏九成的拍照而讓他喪命,可顏九成心里堵得慌,在這個瞬間,他想起了擁擠的平民區那個婦人冷漠地看了顏九成一眼,回答自己的女兒的那一句話:這些記者救不了我們。
想起了格桑朝著肖爾克仍石頭的場景。
這些災難并非因記者而起,可記者能能改變這些災難嗎?
可以料想到的時候,戰爭開始的早期,民眾對戰地記者的到來是充滿了希望的,他們會涌到記者的身邊傾述一切不公,渴望世界上有人能拯救他們。
可轉眼,十幾年過去了。
來來往往的記者那么多,為了戰爭拍攝而死亡的記者也那么多,這里卻沒有多大的變化,戰爭依舊是戰爭,死亡依舊是死亡。
“你們不過是來我們這里榨取故事,然后離開。”此時,這句話是民眾對記者們的一致看法,他們早已對戰地記者不抱希望。
顏九成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他深知自己手里的相機里記錄了這個只比自己小幾歲的少年人生最后的幾秒鐘,在這之前,他不是認識他。
很遺憾,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你,記錄你。顏九成心中雖然感慨萬千,此時此刻卻只能將相機抱在懷里,轉身。
“走!”老吊沖過來拍了拍顏九成的背,還不走,戰火就到身邊了,兩人在四周劈劈啪啪響起的槍聲中快速撤退,拐入了附近一棟樓,隨后快步走入了地下通道。
遠處,一棟破舊的樓房里,朝著顏九成這邊伸出一個鏡頭,一雙手快速地調整著焦距,只聽咔咔咔幾聲響,拍下了幾張照片。
照片上,老吊捂著受傷的手,臉上滿是痛苦,顏九成舉著相機正在拍攝,而雙方交戰的慘烈也同在其中,只是拍攝的重點放在了老吊和顏九成的身上。
這是一張好照片,屬于戰場的好照片,拍攝正在拍攝的戰地記者,立意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