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陋永遠記得姥姥說的這句話,因為她這一天去世了,別人說她不小心從山頭摔下來摔死了,可楊陋覺得奇怪,姥姥從來不去后面的山頭,怎么突然去了那?家里那么多菩薩的書,怎么都不見了?
有姥姥這句話,楊陋熬著。
真的是熬著。
他的成績極好,一路讀到縣一中,一直是班級很好的名字。老師很好,同學們也大多很好,可大多很好并不是都好。有一些成績不好的混混有個樂子,那就是在操場那堵住他,脫掉他的褲子嘲笑。
楊陋不敢告訴老師,哪怕是他第一名,他也不敢說。
因為那群人說了,如果告訴了老師,他們就把‘侏儒的雞兒跟個孩子一樣’這事兒給捅婁出去。
真的是熬著,多活一天是一天地熬著,可楊陋是有希望的,因為他山村里的先生說過,只要考上了好大學,學了醫學專業,是可以治好自己的病的。
所以他忍著。
一個男人,讓人脫了褲子依舊忍著,讓人隔三差五拖到操場那脫了褲子嘲笑,他忍著。總覺得有希望的,肯定有希望的,這病能治好。
后來,楊陋查到了一個文獻,文獻里說侏儒的生ii殖ii器很多都是正常的,只有少數會畸形,而他翻遍了所有資料,都沒有查到有跟他類似的,不是畸形,而是完全沒有發育,仿佛時光停留在六歲的時候一般。
他找不到。
同齡的孩子都變聲,他沒有。
同齡的孩子都長胡子,他也沒有。
同齡的孩子比誰尿得遠,他不敢。
同齡的孩子朝著校花吹口哨,他不配。
一個男人,可以矮,可以是侏儒,怎么可以這東西不發育呢?那讀書還有什么意思?有什么作用?楊陋找不到方向,回顧自己這十八年來,那么努力地讀書,他真的很努力啊,每天就睡三個小時左右,所有科目都拿第一,尤其是英語。
總覺得,把英語學好了,就可以去國外,興許去了國外,就能找到治好自己的法子了呢?
沒用,當楊陋滿十八歲,要高考的時候,他心灰意冷,哪怕醫學發達,他也過了發育期了,一切都是無用功而已。
輟學回家,是毫不猶豫的,當年讓他更痛苦的事兒便是父母都走了,孤零零就他一個人,楊陋便在楊家茶村呆著,這兒有敬仰他是童子的村民,沒有脫他褲子,羞辱他的惡人。
就活著,一天天活著,活在這兒罷了。
一輩子,都不要讓人看到自己那兒,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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褲子一脫下來,楊陋臉上的驚慌消失了,雖然還是掛著淚,可心里卻微微地發笑,他抬起眼看著這位為首的脫掉他褲子的退役特工,白皮膚,粗眉,耳朵那有一顆痣,他記住了。
“是個娃娃。”
“虛驚一場,的確是個娃娃。”
眾人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