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個小時,陸家人慢慢平復了心情,接受了事實。
人生悲歡離合,人到了一定年紀,似乎就注定要不斷去接受生離死別。
陸老夫人和鄭允知情同姐妹,沒人知她的情況怎么樣,只是確定她還安好,便一直守在一樓客廳。
電視機從播放新聞、電視劇,到滿屏閃爍著雪花,陸家幾人都沒有誰要回房休息。
陸老夫人是在半夜走出房間的,雖然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不過并沒有蘇彤擔心的那個地步。
陸母立刻端了一碗燕窩粥,勸她吃一點。
“媽,粥一直熱著呢,你多少吃點。”
本以為陸老夫人會拒絕,至少會先拒絕一番,她都已經做好心里準備哄,誰知道卻干脆端過碗,沒滋沒味一口氣吃完了。
這哪里是喝粥,不過是逼迫自己吞下讓自己能活下去的東西。
擱下碗,陸母本還想再去盛點,陸老夫人卻抬手制止了她。
“我不餓,都坐下吧,我有事和你們說。”
大家都猜到了她想說什么,安靜坐好。
陸老夫人看了眼眾人,緩緩開口“想必你們也想到我說什么,允知她明天就要回到自己的故居,她在這個世上除了鄭維,沒其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了。她一直叫我一聲姐姐,在我心里,也一直視她如同親妹妹。你們是我的孩子,明天我們都去送送她。”
這是陸老夫人第一次以不容商榷的語氣和孩子們說話,她知道他們有的人還要上班,可能還有很多事要忙。她一直都是體諒的,但這一次,她不想考慮那么多。
允知年幼失去父母親人,成年沒幾年又失去了弟弟,后來結婚生了女兒,丈夫和女兒又都先她而去。
孤和苦,橫貫了她的人生。
走到人生盡頭,能送她最后一程的甚至沒幾個。
想到這些,陸老夫人本以為自己已經調整好情緒,卻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陸母連忙拿了兩張紙巾,輕輕替她拭擦眼淚,低聲安慰。
陸政道“媽,我們也正是這么打算的。”
陸一誠也說“廠里的事我下午已經回去安排好了,就是想送允知姨婆最后一程。”
陸母也說“媽,我們肯定都要去送允知阿姨的。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快休息,不然明天沒有精力。”
看到兒子兒媳婦這么乖,陸老夫人很欣慰,淚汪汪對他們說“我本想讓小維今天在這歇下的,但是他不肯。這孩子,雖然是在美國長大,一直跟在允知身邊,中國人那些屁傳統,是學了個十足十啊。說什么戴孝之人進他人家門已是不禮貌,怎么都不肯住下。”
死人堆她都走過,哪里會在意這些。
不過她也知道,這肯定是允知的意思。允知這人,最不習慣給別人添麻煩。她強迫,反而讓允知的在天之靈不安,最后忍著痛目送他離開。
也不知道今晚他們會在哪里,所以她又怎么可能額
睡得下。
但她也清楚,她老了,身體比不得年輕人,不回房躺躺,怕是真的還沒去送允知,就先倒下了。
陸老夫人站起身,對其他人說“你們也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出遠門。”
“知道的。”陸母站起身,攙扶著婆婆回房,服侍她躺下,才輕輕帶上房門出來。
陸政正在幽幽訓斥兒子,責備道“臭小子,只記得回公司處理自己的事情,就不記得給我辦公室打個電話。”
陸一誠端起水杯,低頭喝水,忽略父親的責備。
他沒什么好辯解的,得知允知姨婆離世,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換過來有,也確實只是想著趕緊回公司處理手頭的事,好好送允知姨婆一程,完全沒想到父親。
不過他沒想到,怎么母親也陸一誠放下被子,看了母親一眼。
抱歉了,這鍋他甩了。夫妻之間沒有隔夜仇,什么事都好商量。他一個兒子,在父親面前矮了一個輩分,承受不起。
若換做以前,他肯定不會這么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老祖宗誠不欺人。
陸政順著兒子看過去,陸母自知理虧,連忙撇過頭。
嘆了口氣,陸政只能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妻子那會只骨折擔心母親,沒想到他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