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裴元洵去如意堂給殷老夫人請安。
邊境大捷后,官家要論功封賞諸位將士,除了繁瑣的公務要忙,還有慶功宴要趕赴,所以,跟殷老夫人一道用完早飯,他就得去宮中聽旨。
在外征戰,一呆就是大半年,回到府中,各項軍務也脫不開身。
殷老夫人叮囑長子兩句注意身體的話,便迫不及待提起了自己最關心的那個話題。
“你如今已二十八歲,和你同齡的男子,哪個不已經成婚當爹了現在你二弟都要生第二個了,你連正妻都沒娶。”說到這兒,殷老夫人不覺一陣心酸難過,拿帕子拭起淚來,“做父母的,哪個不盼著兒女早日成家你可莫要再耽誤了,最遲今年年底,娶妻的事務必要定下。”
母親有頭疼心悸的舊疾,若是大悲大喜,容易引發疾病,裴元洵一向孝順有加,此時自然也不會忤逆母親的心愿。
他沉默片刻,道“兒子聽娘安排。”
殷老夫人頓時一喜,“那娘代你相看些大家閨秀”
裴元洵道“全憑娘做主。”
頓了頓,他又沉聲道“性情良善,溫柔賢淑者為佳。”
殷老夫人喜不自勝,“門第家世,模樣性情,自然是處處都合心意才好。”
裴元洵沒再言語,片刻后,轉而關切地問道“母親心悸的毛病可好些了”
殷老夫人啜了一口參湯,笑道“好多了。說起來,姜沅給我配的方子還是有些用處,聽說她外祖父去世前也有心悸的毛病,靠這個方子養著,從來沒再犯過,如今我用著,效果也還不錯。”
裴元洵微微頷首,深沉無波的眼眸閃過些微難以察覺的笑意。
“我不在府中,多虧她替我在母親面前盡孝。”
殷老夫人不以為然“她是你房里的人,這自然該是她做的。”
說到這里,殷老夫人放下參湯,臉色有些復雜。
姜沅本是她使喚的奴婢,誰知她進府沒多久,竟意外在荷花塘落水,誰曉得她當時是不是存了勾引長子的歪心思
以她低微的身份,就算她做長子的妾室,也屬實為高攀。
不過,這兩年來,殷老夫人冷眼旁觀看得一清二楚,長子雖納了姜沅做妾,待她并不過分寵愛,即便他在府中,也極少去木香院。
她當初還擔心,兒子遲遲沒娶正妻,怕是會被她的美色所惑,存了想把她扶正的心思。
若是那樣,她一早就會想辦法攆走這個狐媚子,絕不容她留在將軍府
幸好長子識得大體,娶妻的事并無異議。
此時,殷老夫人才算是徹底放了心。
正笑容滿臉地說著話,姜沅按照往常的時辰來到如意堂,伺候老夫人用早膳。
她一來,殷老夫人便停下了這個話頭,只吩咐讓廚房快些擺上早膳,省得耽誤將軍去樞密院的時辰。
姜沅站到老夫人身側,等著早膳送過來。
她站得位置離裴元洵很近,便下意識多看了他幾眼。
他今日穿著白色深衣,外罩一身靛藍色翻領束袖武服,這衣服不像玄色那般沉重,消去了他不怒自威的迫人氣勢,看起來像個風度翩翩的儒將。
她看著他,裴元洵的視線卻并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他薄唇緊抿,神色一直淡淡的,只是與老夫人說了幾句家常。
不過,姜沅仔細聽著,他的嗓音已不再暗啞,想必昨晚那粥雖然不好吃,但效果卻未打折扣。
早飯很快端上來,姜沅垂眸一絲不茍地布置好筷著,又為將軍與老夫人盛了熱粥。
做完這些后,她便靜靜侍立在一旁,隨時等著老夫人的使喚。
沒多久,靈芝也端著一碟香煎雞子走了進來,輕輕放到裴元洵面前。
“老夫人知道將軍愛吃這個,特意讓廚房給將軍做的。”靈芝甜甜笑著道。
裴元洵擱下碗筷,銳利的星眸抬起,睨了她一眼。
這眼神像是蘊含了無限威壓,寒意十足,冰冷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