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洵長指慢慢摩挲著杯沿,一向平直的唇角勾起,看著她道“大約月余,我會盡快回來的。”
姜沅默了默。
將軍明日就要離府,今日應當是她與他最后單獨相處的機會了,她想了想,屈膝在他面前跪下,看著他道“將軍,我想問將軍要一件東西,請您答應。”
裴元洵有些意外。
他伸出長臂扶她起來,沉聲道“你想要什么”
姜沅抿了抿唇,一字一句輕聲道“我的賣身契,將軍可以還給我嗎”
裴元洵的長眉霎時擰起。
怪他疏忽大意,對這種瑣事從來不曾上心,自打她成為他的妾室那日起,就不再是什么奴婢下人,沒想到時至今日,她的賣身契竟還收在母親的如意堂。
他沒說什么,撩袍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待到晚一些的時候,他重又回到木香院,除了姜沅的賣身契,他手里還有一封遺令。
他把賣身契與遺令交還給姜沅的時候,明顯看到她的眼中有淚水在打轉。
他無聲勾了勾唇角。
當初他將姜沅納為妾室,既無婚書,也無酒宴,甚至連納妾的成親禮都沒有,她就那樣簡簡單單搬到木香院,成了他的妾室。
她性子乖順,倒是從沒說過什么,他也忙于公務,從未想及給她補上這些東西,直到最近娶正妻的事宜提上日程,他才發現,定親成親流程繁瑣,而那些她該有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有過。
這遺令他早先幾日就寫好了,現在一并拿了過來。
戰場上刀箭無眼,也許有朝一日他會先一步離開人世,只要有這遺令作保,她在將軍府就可以安心撫養子女,踏實度日,庶子庶女也可以繼承他的官職家財,可保一世無憂。
姜沅低頭看著手中的賣身契,眼圈不禁紅了。
那張賣身契上,還有自己當初被舅母逼著按下的手印,現在總算回到了她手中。
只是沒想到得是,將軍這么輕易就將賣身契還給了她,想必她這幾年盡心侍奉,將軍雖沉冷寡言,到底還是沒有忽略她的苦勞。
不過,待翻過賣身契,看到下面的一頁遺令時,姜沅長睫輕顫了顫,不可思議地看向將軍。
裴元洵伸出大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低聲道“哭什么把遺令收好。”
姜沅咬唇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什么。
裴元洵垂眸看著她因含淚而泛紅的眼尾,喉結輕滾了滾,大掌扣住她的后腦,微微俯下身。
還沒等他靠近,院內突然響起腳步聲。
姜沅回過神來,悄然拂開他的大掌,默默退后了幾步。
來人是吉祥院的丫鬟慧兒,她著急地走到房內,福了福身道“將軍,二爺請您去一趟吉祥院。”
裴元洵擰起眉頭,道“何事”
慧兒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說,只道“二爺不讓說,將軍去了就知道了。”
裴元洵沉默片刻,對姜沅道“我晚些時候再來。”
待他起身離開后,慧兒故意在木香院多留了一會兒。
她悄悄環顧一周,見這院里只有姜沅和蕓兒兩個人,便小聲道“姨娘,曼娘吞金自盡了她這兩日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也不吃飯,趁她的丫鬟不在,她就自盡了”
姜沅如遭雷擊,呆怔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慧兒說完話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