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姜沅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他肩背上那縱橫交錯的青紫鞭痕,還是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裴元洵的皮膚很白,只不過以前在外征戰時風吹日曬,才變成了小麥色,近三年來,大雍太平無事,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京都,臉和身上的皮膚都養回了冷白的顏色。
皮膚越白,那肩背上的鞭痕越駭人,看上去觸目驚心。
傷勢太重,尋常的金創藥見效慢,姜沅得重新給他調制些傷藥。
她去內室提了一個藥箱出來,藥箱里有幾個裝藥粉的瓷瓶瓷罐,她拿出一個瓷瓶,拔掉上面的紅木塞,把里面的青色藥粉倒進一只白瓷碗中,又在藥粉中混合了一些促進傷口愈合的黑褐色藥汁。
做完這些后,她仔細得把藥汁與藥粉混合在一起,慢慢攪拌成均勻的糊狀,方便覆在傷口上。
裴元洵一動未動,姿勢筆挺地坐在那里,大掌習慣性擱在膝頭,靜靜地看姜沅細致而認真地調和藥膏。
調完藥膏,姜沅抬起頭來,輕嘆口氣,走過來給他上藥。
她輕聲道“這藥汁碰到傷口,會有蜇疼的感覺,將軍忍一忍,過一會兒就會好了。”
裴元洵低嗯了一聲,道“無妨,我并不怕疼。”
他這樣一說,姜沅便想起他去年左胸中的那一刀。
她下意識往他的舊傷處看了一眼。
只見那精壯腰腹上有一道蜿蜒崎嶇的丑陋疤痕,分明是后期沒有好好養護所致。
姜沅下意識咬了咬唇。
去年她催促他離開時,他胸口的傷還沒有好全,想是他后來大意,根本沒有好好用藥。
她回過神來,迅速收回視線,沒再說話,只沉默著給他背上的鞭傷上藥。
如她所言,那藥碰到傷口,果有疼痛的感覺,裴元洵挺直脊背,未吭一聲。
不過,寂靜的房內,姜沅近到離他只有咫尺之遠,她身上清淡的香味縈繞在身側,已然掩蓋了那苦澀的傷藥。
而他稍微側眸,便可以看到她小巧精致的嫩白耳垂,那耳垂處掛著一只嫣紅的瑪瑙耳鐺,小小的一枚,珍珠般大小,顏色很鮮艷。
裴元洵沉沉看了幾眼,又不動聲色地目視前方,沒再隨意飄轉視線。
醫者眼中,沒有男女之分,只有受傷的病患需要醫治,姜沅的神色嚴肅而認真,不曾有半分波動,直到俯身給他涂完傷藥,她才放下藥碗歇了會兒。
其實,除了后背新添的鞭痕,胸口處的那道刀傷,他身上還有在戰場上留下的舊疤,那些幾寸長的小小疤痕顏色變淡,可以忽略不計,不過有一道長長的疤,從右臂上方開始,一直延伸到右腹下側,看上去異常醒目,是他以前在戰場上受的舊傷。
姜沅抿了抿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疤痕。
察覺到她在打量他身上的舊傷,裴元洵低聲開口“無事,早就愈合了。”
姜沅沒說什么,輕輕點了點頭。
她想了會兒,輕聲道“這些舊傷留下的疤痕應該還能祛除,我回頭給將軍配一些祛疤的藥,不過要堅持日日涂抹,至少持續三個月才行。”
裴元洵搖了搖頭,道“無礙,不必了。”
他毫不在意,姜沅也就不再多言。
那背上的傷口不適合再纏細布,否則傷口容易化膿潰爛,上完傷藥后,不要隨意走動,最好在背部覆上一層薄紗,多多趴在床榻上休息。
姜沅提醒完他應該注意些什么,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夜色已經深了,他的傷口也已處理完,此時顯然不適合再在這里呆下去,裴元洵起身披上外袍,大步走到院外,對姜沅道“今天多謝了,你早點休息。”
姜沅點了點頭,道“將軍這兩日多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