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遠受命,當場吩咐府兵以軍棍處置,那些府兵本就只聽軍令,如此一棍一棍毫不客氣地掄下去,曲知縣當即殺豬般慘叫起來。
五十棍罰完,曲知縣快丟了半條命。
不過,知縣被罰,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在場的雷縣尉和一班吏員差役無不俯首聽命。
裴元洵看向雷縣尉,沉聲道“你即刻率人排查劉娘子所有接觸過的親戚朋友,無論患病與否,立刻送至醫堂隔離,此事是重中之重,不可疏忽大意,另外,張貼告示,告知百姓家中待命,沒有傳令,不得邁出一步,敢有病患及百姓違令者,斬。”
他說得很平靜,只是那個斬字落在眾人耳中,無不叫人心驚膽戰。
雷縣尉拱手聽命,率領一班縣衙差役,立即去拿人傳令。
他行事果敢,雷厲風行,一個時辰后,整個南縣已處于嚴管狀態,那些潛在的和已出紅疹的病患也陸續由差役帶來。
不過,那些病患太多,南縣醫堂僅能容下二十多人,剩下的病患只好遷至南縣城郊的癘所。
外面的一切在裴將軍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運行,但,此時,南縣醫堂內的情形并不樂觀。
之前麻風疫曾在大雍出現過,卻并沒有有效的診方,出現這類疫病,只能硬生生拖到第二年日頭毒辣溫度變高之時,這種疫病才會減輕,而再過上三年,疫病才會自熱而然地消散。
在此期間,
服用湯藥不過是緩解些許病痛的折磨罷了。
眼看病患越來越多,醫堂的大夫們人手有限,藥物有限,沒有有效的方子,眾人面臨著或殘或死的生命威脅,無不陷入一種難言壓抑的悲觀情緒中。
而嚴鈺因為昨日照護過劉娘子,現在已開始發疫病。
她兩條胳膊上已冒出紅點,額頭也發燙燒熱起來,現在沒有有效的方子,姜沅讓人給她喝下退熱的藥后,讓她躺在榻上休息。
她安置好嚴鈺后,獨自一個人去了劉娘子的醫室。
那里無人敢靠近,她卻凝神翻看著劉娘子自進入南縣醫堂以來用過的所有醫方和每日的醫案記錄,足足查看了大半個時辰后,她沉凝的神色才有所舒緩。
她很快放下醫冊,來到醫堂的中廳,此時呆在醫堂的眾位大夫大都面色頹喪,情緒低落,姜沅環視一周,道“各位先不必太悲觀喪氣,劉娘子此前由我診治過,她初時胳膊上已患有紅疹,不過服用過我配制的湯藥后,那紅疹已經消失,只是她回家之后,食用了獐子肉,期間又沒吃藥,那麻風疫才忽然加重起來。我覺得,那藥方興許有效,不過,還需要細細斟酌使用后,才能確定下來。”
她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季秋明,他方才也在琢磨這病癥的與眾不同之處,他點了點頭,立刻道“姜大夫說的我有印象,那方子是在清肺散的基礎上加了一味黃花蒿,黃花蒿本是確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可治紅疹瘡毒,麻風疫也需清熱解毒,這味藥材必定有作用,當務之急,我們是要讓劉娘子繼續服用這味藥,看看有沒有效果。”
他們這樣一說,藥堂的大夫們精神很快振奮起來。
眾人一起斟酌,參照姜沅原來的方子,根據劉娘子的病情,最后列出四副方子,照著方子熬了四副藥之后,分別端給劉娘子,嚴鈺和另外兩個出紅疹的中年男子服下。
服藥之后,別無他法,只能靜等藥效,再根據藥效如何,決定下一步怎么用藥,而且,這種病情很有可能會反復發作,即便一時減輕,之后也可能會突然加重,總之,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所有的病患之中,劉娘子是首例,又是病情最嚴重的,先前其他人并未接觸過她,只有季秋明與姜沅進過她的醫室,熬好湯藥之后,進入劉娘子醫室觀察她服藥后藥效如何的,也是他們兩人。
裴元洵再次邁進醫堂的時候,便看到那患了麻風疫病婦人的病室房門緊閉,而他透過那扇窗格的縫隙,可以看到姜沅和季秋明坐在靠門處的兩張椅子上。
他們坐得太近了些,幾乎肩并肩,雖然他們都戴著白色的面巾,卻時而默契地雙目對視,不知在親密地說些什么。
裴元洵沉冷無波的視線,陡然銳利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