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在這里呆了幾日,對御醫堂已基本熟悉,到了第七日午時之后,她正打算再研讀婦科經方的后半部時,突然從外面來了個白面無須的小太監。
那小太監來得匆忙,似乎跑了一路,額頭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見到姜沅,他拿出東宮的令牌,急聲道“你可是姜大夫有人病了,太子妃娘娘請你去一趟,快跟我走吧。”
他這樣匆忙,顯然是有人患了急癥,姜沅沒說什么,很快提上藥箱隨他上了馬車。
馬車當即向東宮的方向駛去。
從御醫堂到東宮,大約需要兩炷香的時間。
那小太監坐在馬車里,不等姜沅發問,便主動介紹起情況來今日是太子妃娘娘的生辰,按例,娘娘設了生辰宴,各府里的夫人小姐都給娘娘來祝壽,可那劉相府上的一兒媳,剛吃了幾口飯菜,也不知怎得就暈倒了,她那眼睛閉著,喊了許久也不見回應,可真真把人急死了。這不,大家都聽說御醫堂來了個女大夫,那一屋子都是女眷,請個男太醫不方便,所以就請你去看診。”
頭暈之癥,發病的原因多樣,得親眼見到病患,把脈看診后才能辨明原因,那小太監說完話不久,馬車就到了東宮府外的后角門。
后角門距離女眷們吃生辰宴席的花廳很近,走路不需半柱香的時間便可以到達。
姜沅剛走到花廳外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女子聲音。
那聲音尖利刺耳,雖是在放低了音量說話,卻依然能傳到耳畔。
聽到那聲音,一種久遠的,深處的記憶莫名涌上心頭。
姜沅無聲頓住腳步,循著聲音來源處望了過去。
那站在花廳東偏殿外臺階下說話的,赫然正是沈姑娘的丫鬟碧蕊。
她的頭發扎了兩個圓發髻,發髻上各插了一枚金燦燦的發釵,此時正一條腿踩在階沿上,壓低了聲音道“那可是個有心機的,你們絕對想象不到,人家假死離府,還生了孩子,等將軍心痛難過她死了的時候,人家又抱著孩子出現了。你說說,她都有孩子了,那將軍為了給她和孩子名分,提出要退婚,我們小姐有什么話可說”
那旁邊有五六個聽她說話的,不知有哪些府邸的丫鬟,看衣著打扮,也都是名門貴地之家的,她們紛紛嘖了一聲,不無同情道“沈姑娘又美麗又善良的一個大家閨秀,怎么就遇到了這么不擇手段的女人,平白被耽誤了三年光陰,這上哪里說理去”
碧蕊冷笑一聲,道“蒼天有眼,我們小姐被耽誤了三年,這以后再嫁
,名聲可得是清清白白的,若是我不出言說明,萬一小姐名聲被連累了,人家再以為退婚是我們小姐的不是,那我們小姐還怎么嫁人”
有個丫鬟道“那不會的,京都之中誰不知道,是沈姑娘被那女人給坑慘了。”
碧蕊撇了撇嘴,道“你們還不知道呢,那個女人姓姜,叫姜沅,她這會兒還進了御醫堂當大夫呢,過一會兒她就來了,你們可以看看她,長得又清純又美艷的,可狐媚了。”
那些話,一句一句都傳到了姜沅耳中。
她下意識提緊了藥箱,捏得骨節都泛了白。
碧蕊在這里,那么沈姑娘此時必然也在這里。
她的丫鬟說的話,差不多可以代表她的態度。
那么,那殿里的高門貴女們,所表現的態度,應當也與那些圍觀旁聽附和發言的丫鬟們所差無幾了。
這就是京都的飛短流長,流言蜚語,她們不敢背后非議位高權重的裴將軍,則把利刃矛頭都指向了她。
沈姑娘被退婚是有委屈,姜沅能理解她,可她,也屬實無辜。
若真要怨的話,這事情都該怨將軍。
可姜沅想起他那日說的話,又實在難以讓她生出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