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個聲音猶豫著問道“那姑娘姓什么”
“我聽見有人喚她姜姑娘,可能姓姜吧。”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大雍女大夫少之又少,我在京都時見過御醫堂的姜大夫,她治過疫病,在杏林醫堂師從譚醫官學過醫術,后來又去了御醫堂,連當今圣上那經年的急癥,都是她看好的,她醫術了得這位姑娘也會破腹治病,該不會是那御醫堂的姜大夫吧”
聞大夫冷嗤一聲,斬釘截鐵地否認“怎么可能御醫堂那是什么地方,一個月能掙多少銀子她專門給皇宮里的人看病,怎么會到這里來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她到這里來了,非親非故的,她為何要給這一窮二白的唐家看病”
聞大夫說得篤定,那聲音的主人很快被他說服“你說得對,都是姓姜,巧合而已。不過,同為姜大夫,差距怎能如此之大這姑娘簡直是拿人命當兒戲,可憐唐公子信了她的話,這下他娘得死無全尸。”
聞大夫冷冷道“等她出來就見分曉了,方才倒是氣焰囂張,待會兒惹出人命來,我看她和她男人怎么善后。”
“那個冰塊似的高大男子是她男人”
“這不明擺著的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那定然是她男人無疑,不然誰會陪她胡鬧這惹命的事”
藥堂內,似乎被“她男人”三個字取悅到,裴元洵的眉頭微微抬起,唇角難以察覺地勾起一絲弧度。
他負手起身,隔著窗隙朝里望去。
醫室內,破腹診病已經完成,里面很安靜,兩個醫徒輕手輕腳地收拾完醫器湯藥離開,姜沅則坐在唐夫人的身側等待著。
去除囊腫的診術很成功,不過,唐夫人喝了麻沸湯,還需要一會兒才能醒轉過來,剛施過破腹縫針,姜沅要在旁邊觀察她的身體情況。
她靜靜地坐在那醫榻的不遠處,裴元洵則站在窗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于她來說,方才那施針治病,不亞于剛上了一次戰場,她的額角有一層薄汗,一直都未來得及擦,唐夫人始終緊閉眸子睡著,她坐在那里歇了一會兒后,便一眨不眨專注地盯著那架上的醫冊,不知在認真地看什么。
默默看了她許久,裴元洵突地想起當初在魏王府見到的那一幕。
她與蕭弘源并肩坐在馬車里
,她隨他去了魏王府,她守在他的榻前
親眼見到那幅畫面,他的心底曾似乎有千百只蟻蟲瘋狂地啃噬,嫉恨痛苦不堪,她當時匆匆跑進雨中,告訴他,那時蕭弘源犯了急癥,她只是為他看病,他雖心痛懷疑,還是決定相信她的話。
同樣的情形再現,他才發現,無論對方貧富貴賤,她醫者仁心,從來都是以醫者對待病患的態度,盡心盡力為對方治病。
所以,她當初,確實只是為蕭弘源治病而已。
暗中盤踞凝滯在心頭的那一點悶痛,終于釋然地消散開去。
一炷香后,醫室內傳來窸窣響動,唐夫人逐漸醒轉了過來。
姜沅細細為她檢查了一番,確認她并無大礙后,總算放心下來。
母親平安得救,唐平感激不盡,他深深作揖,連聲道“多謝姜大夫。”
姜沅溫和地笑了笑,道唐公子,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唐夫人已無大礙,不過回到家中,還需好好休養調理身子,再等一個月左右,夫人便可以活動自如,與常人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