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唐平的姨母身體痊愈,他便帶著表妹前來保和醫館拜謝。
醫館內暫時沒有病患來看診,姜沅清閑無事,便倒了茶,請小玉和唐公子坐下一敘。
小玉姑娘有些靦腆,抿著唇坐在那里沒有作聲,但看上去少言少語的唐公子,這次卻特意帶了一包綠豆糕做謝禮,請她務必收下品嘗。
于唐平來說,姜沅救過他的母親,這回又救了他的姨母,此等恩情,實在感激不已。
但這對姜沅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但彼此本來素不相識,卻三番兩次相見,也算是一種特殊的緣分。
唐公子的謝意不容辜負,再加之,姜沅早晨只用了幾口紅豆粥,現下恰好有些餓了,便嘗了塊綠豆糕。
那綠豆糕是唐平親手做的,糕點晶瑩透亮,入口綿軟香甜,和她當初在孟門渡時嘗到的滋味一模一樣。
吃完半塊,姜沅眼神一亮,稱贊不絕“公子手藝不減,是我嘗過的最好吃的綠豆糕。”
說完這話,姜沅吃糕的動作卻微微一頓,后悔自己失言。
大多數讀書人清高自傲,不近庖廚,對于放低身段賣糕糊口的事,應當是恥于提及的過往,不知唐公子聽到這話會作何感想。
就在她有些不安自責時,卻見唐平一雙骨節分明的長手伸出,把糕點往她面前推了推,展眸笑道“姜大夫喜歡便好。只是在下最近以讀書為主,卻是無暇做綠豆糕了,若是以后有機會,再給姜大夫送些來。”
他對這些事毫不介意,甚至視如平常,見自己并未冒犯對方,姜沅輕笑著舒了口氣。
吃著糕喝著茶,抬眸間,姜沅的視線落無意間落在唐平身上。
年輕的男子身上穿得是件淺藍色直綴,那衣裳舊了,已洗得發白,袖口處也磨出了一層毛邊。
先前,唐平為了給母親治病變賣過家產,家中已幾乎一貧如洗,姜沅想起,小玉和她娘到城里來,是為了給繡坊送繡活,想必那些香囊荷包便是她們收入的主要來源,不消說,他的姨母家,也只是普通的城郊百姓,家境并不寬裕。
不過,唐公子衣著雖是寒酸破舊,但他脊背挺直,言談間溫和有禮,不卑不亢,那清雋臉龐上的一雙鳳眸,深沉堅定,炯炯有神。
姜沅抿了口茶,狀似無意地問道“聽說唐公子到京都來參加春試,不知現在住在何處”
聽到這話,唐平下意識看了表妹小玉一眼。
本來,表妹和姨母都極力邀他住在家中的,不過,他一個單身年輕男子,住在姨母家多有不便,唐平笑了笑,如實道“在下暫住在白泉書院。”
一般來說,到京都參加春試的學子,若是家境貧寒,付不起客棧租金,或是租不起京都的宅子,尋書院落腳也是常事,若是改日春試學子高中,那書院也與有榮焉。
只是,這白泉書院地處偏僻,座落于城郊的白泉寺附近,是幾間破廟改成的,對于住在書院的學子來說,也只是勉強有個溫書睡
覺的地方罷了。
他要參加春試,應該養好身體才行,寒冬時節還未來臨,屆時書院沒有碳火,若是吃不好穿不暖,容易生病,出于惜才的心理,再者,彼此熟識,亦可以當朋友相待,姜沅想要資助唐公子一些銀兩度日。
不過,她還未開口,唐平似乎便已看出她的心思,他拂袖起身,擰起一雙長眉,淡聲道“姜大夫,在下尚能自給,住在書院也并不覺得辛苦,時辰不早,便不打擾姜大夫了。”
唐公子雖和煦近人,卻自有一副文人傲骨,對他的做法,姜沅不覺無禮,反而理解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