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她賣了兩條小黃魚給你”常梁說“我看看。”
金珠子上有不少指甲印,常梁用鑷子挑出一枚,打起手電細瞧上頭留下的一點紋路。
常梁算是雪省消息最靈通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員了,昨兒半夜三市林場破獲了省城惡偷大案,他今天上午就接著電話了。內情不清楚,但有人提醒他最近要刮大風了,讓他小心著點兒。
常梁倒不大緊張,那起人他聽說過,但從沒銷過那些贓。倒不是常梁多高風亮節,而是那伙偷兒的前任老大忒精,從不在周邊城市銷贓,往往一趟車上得手了,就著那趟車隨便下個大點的車站就地給賣了。前些日子聽說換了頭目,常老大還猜度前一任私藏的寶貝最終會落到誰手里呢。沒成想這就被連鍋端了。
杌子跟他時候久,上半年聽常梁嘀咕過好長時候,說市局弄了個什么痕跡檢驗室,以后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叫他們收東西都警醒著點,別被人拖進溝里去了。這會兒見常梁打著手電看那金珠,就問“這點紋紋還能查出是誰不成”
“沒見識叫你多學幾個字不聽。”常梁用手電照他眼“六零年北邊老大哥就幫忙弄了套刑事技術,去年京市靠這個指紋技術破了一起大案子”
巧兒尷尬的上前“這可能是我弄出來的,她給我的時候,手還捂在手套子里呢。”
巧兒叫屈“那我不得掐掐成色么”
常梁直接用手把金珠拋還給巧兒,冷著臉道“行了,你也別心疼了。那一批牡丹牌的戲匣子我知道,都是六六年的壓庫貨,我叔用四成半的價收過來的,再加上臺蝴蝶牌舊縫紉機,二百五的價不說多賺吧也沒虧”
“二百五”說得格外重,巧兒捶著胸口低頭出去了。
等人走了,常梁才叫杌子“你打聽的怎么樣了”
杌子撓頭“省城幾個黑市我都問遍了,沒有特別厲害的生人露頭兒。會不會是和另一伙賊干上了”
常梁搖頭“不能,這不像賊盜的手段。要真干上了,那些人八成直接把同行山葬了。”
“今兒賣金子的女娃子,來咱們巷子兩回了,回回沒人看見她咋進來的,出去時也跟不上。會不會”
不等杌子說話,常梁自己就搖頭了“林場那頭的事是昨兒半夜發生的,三市林場離省城那么遠,咋都不能是她。”
杌子噗嗤嗤笑“這場大雪下的火車都停了,她會飛啊大哥你咋思量的呢。”
林星火不會飛,但她跑的快,尤其在能走直線的情況下。
林星火右手上又多了個筐。不虧是省城的土產公司,藥材量大種類還多。林星火把赤腳醫生培訓證給售貨員一看,人家也沒要票,爽快賣給她好些藥材。
“被這場雪堵城里了”售貨員大姐伸頭看了眼門外放著的草披子裹著的一堆東西,同情的說,“不行就上火車站湊活一宿吧,那里暖和還不要錢。”雪停了,可能半夜能有車呢。
林星火道過謝,大姐目送這女娃背上一個筐,左肩膀扛起草披子,右手還拎著筐,搖頭嘆氣“進藥材還得帶著鋪蓋,這村里得窮成啥樣,連旅館的錢都不給報。”邊說邊在本子上記上“放馬集公社不咸屯生產大隊、林星火”,名字后頭打個勾就完了她們這是土產公司,不是藥材公司。都是各地鄉下收來的土藥,人藥材公司挑揀后的,壓根不用記哪種藥材的量,直接劃拉上總重量就成。
之后這張小小的售出單在省城聯合三山市嚴查林場附近公社社員知青時,林星火成了有切實不在場證據的第一波被排除人員。唯二心里有點疑惑的不咸屯老支書和大隊長還給做了證“我們這里缺醫少藥,好不容易林星火同志是帶基礎的培訓學員,我們大隊就派她進城買藥材。這孩子實誠,沒去縣里,自己掏錢去了省城,怕我們給報銷路費,車票都給撕了。”
老支書對調查員說的時候簡直紅光滿面“林同志在赤腳醫生培訓摸底考試中獲得第一名的好成績縣醫院的培訓老師都夸嘞同志,你把我說的這段也記上吶。”
調查員嚴肅的臉上帶了些無奈,好說歹說才脫身。
劃掉林星火的名字,把備注的“車票”也涂了,他跟同事抱怨“出事那天風大雪大,但離暴風雪的級別還遠點兒,上邊誤報暴風雪怕影響不好,雪一停就恢復了列車。堵在車站一天一夜的人生怕火車又停發,那是瘋了似的擠上車,檢票員都給擠傷了倆,車票這個根本沒法查。”調查員懷疑林星火也是沒買票的那波人里的一個。
“得,又白跑一趟聽說這個林同志正經有點能耐,主任催命似的叫咱來調查。你說一個十六七的小閨女,能厲害到哪兒去”
同事坐上爬犁“人家考了第一名,還敢去省城買藥材,這還不算有本事”
當然,這段小插曲壓根沒傳到林星火耳朵里,自老支書那里就給截住了。這是后話,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