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下來了工作組,張主任讓您也快過去。”小陳低聲報告道“農歷十五晚上,屈的姻親、放馬集公社衛生院費新力搞封建迷信被群眾當場捉住;放馬集公社主任并派出所連夜調查,結果從費的家里找到了反動、勾結證據。十六一早,公社周主任并閆所長悄悄帶上費直奔市里,期間獲得了林場保衛科的幫助;咱們也在不咸屯生產大隊發覺并制住了屈向錦。十六傍晚屈得知費被抓消息,但表現正常,他值夜班時甚至發話要求下頭公社嚴肅處理。”說到這里小陳都后怕,虧得在不咸屯摁住了屈向錦,不然他們一組人都得被審查。
“十七日,也就是昨天咱們正趕回縣里的時候,市局直接派人暫停了屈的工作,并帶走了他;值得一提的是,當天早晨,屈的家中曾傳來屈老婆的連聲尖叫,她叫的實在是太嚇人,住在左近的張主任的夫人就上門去看,據說屈的老婆當時嚇得都不認人了,張主任瞧見屈的侄女用被子遮住了個焦黑小動物似得東西。”
小陳打了個哆嗦,聲音壓的更低“我打聽了下,據說費家迷信黃仙,被抓前幾日他媳婦突然病的下不來床,他老娘性情大變舉止怪異像被上了身似得。當天抓住費的時候,他正在院里祭拜黃仙,但黃仙牌位、香爐等皆發惡臭。領導,惡臭”
趕著往嘴里塞干糧的賀慶一怔,想起什么似得低頭嗅嗅自己衣服,但鼻子跟壞了似的啥也聞不出來,便問小陳“還臭不不臭了吧。”
小陳指指空無一人的家里“您看這樣,像是不臭的樣老師和大寶都待不住”見賀慶斜他,忙笑“我也一樣,我媽把我的鋪蓋卷都給扔出來了,說讓我晚上在單位打地鋪。”賀夫人在縣中學任教,小陳曾經是她班里成績最好的學生。
“不過洗澡后,味道是輕了一點,我讓隔壁宣傳組幫我鑒定過,估摸多洗幾回就好了。”小陳說完這句,立刻就把話頭拉回來“您說,費家黃仙、屈的老婆,是不是都跟她相關”不咸屯陳支書不是說費看上了她做兒媳婦,還各種逼迫和使絆子,偏偏她那里有臭味,緊接著焦黑小動物又擱在了屈家。八成就是費想用黃仙對付她,反倒被她掀了攤子,連費的靠山都沒放過。
賀慶搖搖頭,卻不是反駁,而是告誡小干事“心里有數是好事,但要爛在肚子里,千萬別好奇。咱們之間說兩句是沒事,但你要越分析越想知道更多呢,你慣常做文書,萬一沒注意在紙上劃拉一兩句話你也看到昨晚上屈向錦的樣子了所以,管住自己。”
小干事臉白了白。
黑貂此時也正跟林星火學屈向錦的慘狀呢,一會用爪子捂胸口,一會呸呸吐什么東西。
兔猻一爪子把貂從石桌上拍下去,懶洋洋的告訴林星火事情始末。
原來屈向錦一到縣里就被賀慶關進警衛處了,他根本不知道費新力被抓以及屈繼父被帶走的消息。這人也算膽大,在不咸屯嚇成那樣,但一離開卻又漲回了膽子。一進警衛處就推翻了前一晚摁了手印的口供,倒打一耙說賀慶與地方惡勢力勾結,要求組織派工作組下鄉徹查不咸屯生產大隊。
要是沒有屈繼父與費家的事,他胡攪蠻纏之下,縣里可能還真得派幾個人到不咸屯走訪,雖無傷大局,但咋樣都得耽擱點農村人在春天最不夠用的好時光。
可錯就錯,他那點濫用職權的錯誤比起屈繼父、費新力的案子來說就是件小事,他身上最大的罪早就變成了“拔出蘿卜帶出泥”的泥了。
說實話,屈繼父這次不是倒在工作上,而是被姻親刨了老底子,他竟是個隱藏在紅色階級內部的反動毒瘤,不僅曾參加,而且還冒名頂替,為此不惜害死了一位好同志全家老少。現在的焦點在于他是如何瞞天過海的,這些年居然都沒被屈家族親看出來現在在屈家幫忙的屈香玉是那位被頂替同志的堂侄女,可她跟隨假伯父住了幾年,居然一點都沒懷疑過。
領導小組壓根不耐煩聽他揪著賀慶和春播小組說事,而是要趕在上面工作小組下來前盡量多的掌握屈繼父的問題,以便從容應對調查事宜。偏偏不能直接告訴屈向錦,只能從現有罪名施加壓力,審到半夜,終于把屈向錦逼急了。
情急之下,屈向錦更極力的想證明賀慶及春播小組與不咸屯勾結。他試著要說賀慶同林星火搞封建迷信,卻突然不能發出聲音。要說屈向錦腦子轉的也快,他真就想起換一個法子透露,畢竟他們發的誓是不對外人“說”,于是屈向錦要來紙筆。
不管屈向錦是沒想到發誓時曾說“如若泄密”,還是他不死心想試探契符底線,反正在他拿起筆寫出第一句話的時候,突然摳住喉嚨,往外吐血水碎末正應了“口舌生瘡、腸穿肚爛”的賭咒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