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奶奶不由分說的來拉林星火“別人都歇過了,只有你一口水都沒喝,快過來”
搓下臉,林星火習慣性的摸摸衣服里藏著的狐顱,方才她感覺到一股甜滋滋的喜悅涌上心頭,那帶點嘚瑟的感覺,就好像志得意滿的兔猻掐腰站在眼前似的,讓人忍俊不禁。
“奶奶,我那不是幫忙,是取經呢。”老農們可是教了她好些有用的知識,是她翻閱農書學不來的細節和技巧,至少現今出版的農書不會那樣詳細的將莊稼每一天每一時的變化說得那么清楚,
魏奶奶幫她舀了一碗紅糖藥茶,用嘴努努正在地里琢磨犁杖怎么綁成五鏵犁的老支書“你這一點有點像陳老頭。”
“有些人腦子靈光,愿意學愿意聽,有心不說還能下功夫,你們都是這樣的人。”魏奶奶說“咱們屯剛建村的時候,真是要啥啥沒有,就是一群沒見過世面只會下死力氣的老農羊倌湊成的。但凡有一技在身的匠工早被別的村屯接受了,剩下的咱們被上邊捏到一起,分給個荒草胡泊的山窩窩地,說你們建村吧”
“當時里頭還有誰見誰嫌棄的黃屯人,就是你黃大娘和大壯他們娘兒倆。那時候娶個女人多難呀,尤其是大壯還小,人家覺得這樣的能養熟,遷移途中好幾個屯子都說愿意接納她們,但一聽是黃屯人立馬嫌棄的跟啥似的,還不許咱一屯的人走他們的路。黃屯是尸瘟破的村,你黃大娘說不怪人家嫌棄,她當時就要跟大伙分開,不愿意連累一屯人。”其實那時候娘倆一看就沒事,只不過人生了偏見,心就壞了。
“是陳老頭站出來,說一屯人不能半道散他把大壯綁到自己背上,走在最前頭帶路,一行走還一行給屯里人講他這些年的見聞,遇到個老人就死皮賴臉問人家前頭有什么,哪里適合落腳休息,哪里有河有水”魏奶奶唏噓道“就這么著,真就把百十口人帶到了咱不咸屯,屯子里好些婦女閨女半道上都被人游說就地嫁給他們屯的人能過好日子,但沒一個愿意拋下家走的。”
魏奶奶說道這里就笑起來“陳老頭年輕的時候不光賴還壞,你當咱屯咋這么大”
林星火聽的幾乎入迷,忙問“我先前也奇怪來”尤其去放馬集公社參加赤腳醫生培訓后,她發現不咸屯占地比公社所在的放馬集大隊還大不少,幾乎是兩三個別的大隊捏一起的面積了。要不是這樣,也不能痛快說開百畝荒地就能開了。
“剛立下村,陳老頭就帶著人四面八方轉圈去了,回來就說別看是個山窩窩,咱不咸屯能稱得上寶地”魏奶奶遙指向村頭的方向,“那時候還不算太平,陳老頭就帶人扼住西山和南山斷開形成的那條路的盡頭,還不要臉的將界碑就立在那里的,這可是比原說的往西挪出去將近三里地,把西山坡和一部分北邊翠子山都給囊進了咱屯。”
林星火心算了下,南邊的村子普遍比雪省要小,那邊一個普通村子也就方圓四五里地,老支書一出手就是大半個村呀。
魏奶奶擺手“不是這么算的,人家是平原,人多地少,咱這邊可不一樣,況且西山就是幾座荒坡,真沒人計較這個。”
“尤其分給新屯的地方太偏了,那時候周圍啥都沒有,走出幾十里地都找不到人戶。”
“西邊這半拉不算啥,陳老頭能就能在他敢想敢問敢做當初上頭把南山劃給咱,這就占了一半的地方,陳老頭就帶著人找去公社了,放馬集公社其實也才新建沒多久,干部們一合計,陳老頭說得是實情這南山是不咸山分出的末梢,后頭可連著深山老林呢,靠山吃山就甭想了,要保住一屯人不做下山狼嘴里的肉都難。于是就同意陳老頭把屯子放在西山坡形成的壺嘴里,空下挨著南山這邊大肚子里的地當個緩沖防護,把整個屯的田往東北挪。”
魏奶奶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來“東北邊好哇,老大一片被宋瓦子江沖出來的平坦地界不咸屯原來規劃的是個挨著南山的泥巴團子形狀,生生叫陳老頭給弄成了喇叭形,尤其往東北面伸出老多去。本來這片地就在兩個市的當間,大家都含糊著呢,只等打完土匪再丈量。陳老頭就是卡住這個機會,全屯人住地窩子,沒起土坯房卻把界碑石給鑿出來了,一塊一塊全是我們一點點鈳下來的”
“那邊市里來勘探的時候,就直接用了宋瓦子江當界線。咱們支書哇,是將子孫后代都給考慮進去了。”
林星火心潮澎湃,就聽魏奶奶又把話頭拉了回來“咱們就推舉他當了支書,這一當就沒卸下來過。他這些年那個詞怎么說,對對,就是學新潮這一點不服不行,陳老頭眼毒心黑,就是愿意學人家,建房子學種地學,上山采秋打獵也學這么著,把咱屯生生給拉拔了起來十年前,人都不正經叫咱屯的名,提起來就說那個學人屯”
聽著像抱怨,但老太太提起來卻自豪的緊“咱可沒白學,咱屯建土坯房的手藝是十里八村最好的,岑家老二還被選進縣建筑隊去了。”
岑二叔還幫著林星火蓋房來,修衛生站老屋的時候也是請他苫的屋頂,木工瓦工都來的,實在是個老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