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老支書覺得教育被耽誤了,林星火自己看被大隊分配到試驗田的十個學生也覺得他們真沒學著啥,十人里頭文化最低剛上了幾個月初一的那個連老彭的試驗筆記上的字都認不全,林星火私底下問魏春鳳,為啥這小伙子還能被縣里的初中錄取又為什么讀了幾個月就不上學回來務農了
魏春鳳當時就哼了一聲,扒拉出張報紙給林星火看“今年七月份吹出來一股交白卷的風,你想想這人今年都十七了才念完高小,那成績得是啥樣,反正他正應了這股風,生生給吹到縣中去了,你說氣人不氣人岑家的鈴鐺學習那么好,前兩年都沒上成縣中但好在這小子沒那些邪的歪的,正經上課他跟不上,學里又開始斗那些有文化的臭老九,他更害怕,索性就退學不念回家來了。他也不是傻,就跟春興似的在有些地方不開竅,興許跟著在試驗學的多了,能好點兒。”
其實屯里現在最缺的就是有文化的專業人士了
果然,同老支書和大隊長透過氣后,老支書原本聽說要加負擔緊皺的眉頭果然就松開了,老頭的腦子轉的還特別快,問賀慶“那這回不咸屯大隊的知青指標”
連著兩年都沒收新知青了,老支書也快扛不住公社的壓力,正巧今年大隊又豐收,公社早前開秋收總結大會的時候就給老支書露了一句,說下一波知青不咸屯至少得分擔十個,唬的老支書臉都黃了。他不是不愿意支持組織工作,而是屯里不管知青還是社員,好容易把勁兒往一處使了,再摻和進來一批新的不知性情的年輕人,萬一跟倒霉的紅農公社似的收了幾個專愛搞階級斗爭的斗士,那真能把一鍋好飯給攪和了。況且不咸屯現如今還有許多不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老支書跟賀慶討價還價說知青問題時,還頻頻把目光看向林星火,沒幾眼賀慶就明白了,只聽賀部長笑道“嗐,我先前提議把農場往你們屯遷移的時候就考慮到咱們有這個土壤了,很適合嘛”
啥土壤,一屯子人搞封建迷信的土壤,這跟勞改農場里面人的錯誤立場是大哥別說二哥,可相配嘛農場的事萬一被舉報了,他們這些偷偷庇護的人一個都跑不了,不僅家小受牽連,嚴重了還會帶累整個縣動蕩難安,有些人真敢以土皇帝統治的大本營給本縣定性。所以就得放在在另一個問題上情況同等嚴重的不咸屯才能放心。
“農場遷移過來,自然不能再給你們添別的負擔。”賀慶和和氣氣的保證道,有農場在,他也不敢讓閑雜人再進不咸屯“但咱屯本來的知青,也要做好工作才行。”
言下之意,可別在老知青身上栽了。
老支書立刻借坡下驢“小林先前還說試驗田太靠里,要是河谷那邊的地更肥些,只是那邊是宋瓦子江二十年前往東改道挪出來的一大片地方,原本也不歸咱們不咸屯。”甚至都不歸本縣本市,宋瓦子江這塊地方其實一直有點含混,這邊太偏,兩邊水利部門沒因為這段掰過腕子,是以分屬就不明確。
那片河谷地帶遠離集體,還能給農場搬遷再帶來一個好理由,畢竟不咸屯才豐收,縣里就要把勞改農場這么個敏感的地方往富饒的大隊搬,或多或少會有人覺得領導的身子沒擺正。就算用不咸屯新劃了試驗田,讓這些人干苦力的由頭搪塞,那也得有人抬杠說人手不夠可以從欠收最厲害的生產隊遷一部分人并入不咸屯,還能先進帶動后進啥的現在么,直接說讓農場開墾河谷荒地,全縣這樣的地方多著呢,誰要不怕淹咱都可以安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