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放下完工的枕套,把兔猻抗到肩膀上,走過來搭了搭脈,張主任心說這位小同志的醫術是好,這搭脈看診的架勢有名醫那股子閑庭信步的味了,就很積極的詢問。賀慶在旁邊瞅著他那請教的模樣牙酸。不過也是林星火有本事,她做出的中藥成藥丸子效果好又快的名聲都傳進縣里去了,不然老張能對個還沒滿一十的老中醫這么敬重
見小仙姑點了頭,紅忠就利索的搬出兩把圈椅,用鐵鏟另一頭的鉤子勾開三腳葫蘆爐子下面大肚子上的圓門,從里面鏟出來微微有點發暗的細膩白灰,填進陶罐子里左右晃勻,然后從墻上掛著的布兜子里摸出兩丸朱紅色的藥丸扔進去塞上蓋子齊活
“就用這一點灰”賀慶奇怪,看那灰都燒白了,還能熱嗎但接過來捧在手里就發現真的挺熱乎,沒到燙手的境地,但罐子蓋上冒出來的熱氣是那種帶點潮乎氣熏蒸的感覺,可真是太舒服了。
張主任試了試,也去摸出顆朱紅藥丸捏著看,這龍眼大的藥丸光滑堅實,這加熱了怎么完全不燥呢賀慶心說,這玩意真跟那些傳說中的仙藥有點像啊,你看歷史上記載的方士獻給皇帝的丹藥,不就都是這種朱紅色的么,他想想最初林星火配的那種不成形的藥膏子,再到凝固的凍傷膏丸,現在又出現了硬質朱丸,當真不是林星火開爐煉丹了
其實瞎猜胡扯還真的沾了一點點邊兒,這些熏蒸紅丸的確是林星火用失敗的葫蘆爐煉出來的,按照傳承上最簡單的鍛體丹的丹方煉的,廢了她好容易攢齊的靈材,結果煉出來的靈藥靈氣低的嚇人,壓根算不得一級靈丹,反倒是煉丹爐的品質略好了一絲。唯一給人安慰的是,第一爐就煉出來八十多顆朱丸,與丹方上記載的滿丹為十不符合,到第十爐的時候,已經突破了一百粒林星火捏碎藥丸,才發現里面居然是中空的,只存了一點林星火捏訣時聚集在丹爐中的靈露,感情這唯一一點靈氣居然還不是藥丸本身含有的,而是把靈露包裹了進去。怪不得一份藥材能煉出這么多藥丸來。
“要不然還是從頭開始溫養丹爐”兔猻傳音道,人類又盯著葫蘆爐出神了,那種凝重的表情看的猻的尾巴毛都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林星火收了葫蘆藤做本命靈藤有關,反正不管他倆把爐胚捏成啥形狀,經林星火氣海真火、神識祭煉過后,就會變成葫蘆形狀,現在放在禮堂中央的這只三腳葫蘆爐子的三根腿還是后加的呢。
雖然是不如品的葫蘆丹爐,但確實有煉丹爐能被煉丹時木氣藥力溫養的特質,只要用的多,也有可能提升品階。
“你說,把葫蘆上半邊去掉,”林星火突然說“只剩下半部分像什么”
“像個鼎。”方同儉道,“那種商周時期的青銅大鼎。”對于青銅器,方同儉只能算半個行家,但他對青銅鼎上纂刻的紋飾文字卻是精通。從放置在河灘農場的那只小點的葫蘆爐子上他就發現了,爐面和爐內都有隱約的紋路,這些紋路乍看像是泥胚表面沒處理光滑留下的,但只要耐心的把它描畫下來,就能發現里面是帶有某種規律的,那天方同儉蹲在院里看著用樹枝劃拉出來的花紋越看越著迷,險些給凍透了,還是老寧用腳驅斷了才把他叫醒。自那天起,方同儉就對林星火更親近了三分,尤其知道她父母的職業后,油然而生一股教導之情,弄得老寧在底下勸他“我知道你家學淵源,尤其是那啥古文字上更是獨一份。你是一直沒尋摸著能入眼的徒弟。剛來那會,我就發現你看著小林寫的藥方子都走不動道了。但是老方,現在搞這些不合時宜呀”
是呀,不合時宜那日方同儉難得放下高知的那股傲氣,把話說透了“老寧,我不像你,我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兒女舊日親故即便沒有零落四方,但他們各有所長,對我這一攤子不感興趣我都五十八了,說不定那一日闔上眼就睜不開了,要是師門積累和父祖幾代研究都斷在我手里,當真是死了也是罪人”
自打那之后,老寧這個倔老頭再也沒勸說過這事,還拉著方同儉參與進大禮堂的集體勞動中,有他敲邊鼓,林星火親近人里面機靈的那幾個已經琢磨出了點意思,更不提林星火了。
以她現在的境界,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皆是尋常,藝多不壓身,林星火對這些與云箓、陣法有些相關的知識并不難接受,雖然沒有明說,但一老一少相處的甚美。
張主任對方同儉主動搭話還有點不適應,想他也算照拂了這位高級別的知識分子好幾年了,但仍舊沒聊過一個完整的天,通常都是干巴巴你問我答說幾句,這位大才子就琢磨別的事去忘記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