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子一面腹誹一面也忍不住好奇出門,才走到大路邊站住腳就看見魏春鳳扶著魏臘月慢慢的從南山腳下走過來。
兩堂姊妹見著王胡子,都打招呼“胡子哥。”
尤其是魏臘月,穩穩當當,乖乖巧巧一個小妹子,說起話來還有點靦腆,可就是這么個看起來可聽話的妹子最有主意王胡子向天翻個白眼,別以為他不知道屯里上到魏奶奶這樣的小腳老太太們,下至他閨女這樣才懂事的閨女,那套“有錢就要花、無數血淚教訓告訴咱們女人不能苛啃自己”的理論是誰興起來的。
那話說得一套套的,就算他這個大老爺們頭一次聽說的時候都把頭點的跟瞌睡蟲似的,結果后腳金招娣就翻天了先是照魏臘月交的把全家的錢分成了份,一份非大事不能動還每年要添上一筆的什么“家庭備用資金”,一份是在年中作坊結算、年尾工分結算前均分到各月預留的錢,剩下的那一筆就是靈活金。啥叫靈活金,就是這群老娘們隨便花的錢
王胡子有心反對,可從他娘到他閨女,人家娘們個高高興興地就商量起要給家里添置什么來了,他跟兩大兒連嘴都插不上。然后王胡子就發現媳婦考慮的可周全了,就是沒給他留倆零花,他連買煙葉的錢都得偷偷跟小閨女借。
不止他家這樣,就問屯里哪個漢子不是這樣的魏臘月這小妹子既然能教老娘們怎么預留家庭備用資金,幾個娃、娃上學、結婚、甚至買城里的工作大致需要攢多少錢,幾個老人、老人看病、保養和大事需要多少錢,想生育的、想蓋房的、想添大件的、預防什么意外、還有什么各種情況要預備多少錢分門別類的列的清清楚楚,女人們還能根據自家實際情況計算出每年年底至少攢多少錢添備用資金里頭將來才夠用。那她咋就不能想一想男人們除了吃喝穿用,那兜里也得有幾張毛票才行呢
本來么,屯里婦女們都是苦日子里趟過來的,不管啥時候只會一味節儉,結果這幾年日子好過了就總是被家人抱怨摳摳搜搜。憋了一肚子氣的老娘們就跟終于尋到了腦子似的,當即就有人小心翼翼地試驗這法子,結果除了老少爺們外,全家人都舒服了,老娘們心里還各種有底,她們知道將來家里哪幾件大事要花錢,幾年能攢足錢,一點不帶慌的。
一個傳染倆沒多久,就是最不會掌家的小媳婦們都做的有模有樣起來,女人們嘴里還多了新鮮詞叫“規劃”。這一規劃吧,財政透明了,吃穿用度都好了不止一個檔次,唯獨把爺們兜里從前能寬裕的背著媳婦喝點小酒打個小牌的錢透明走了,你還不能抱怨,因為全家就撒下你一個,爹娘兒女手里都按月給發小零花呢。媳婦為了你家都開始用丑的嚇人的字記賬本子寫規劃了,錢也沒花外人身上,哄的老子娘眉開眼笑的,你還想咋地
“”王胡子一想到褲兜里乖寶用自己的小花手絹給他這個當爹的包起來的零花錢就心酸不已,向來跟魏家親香、番五次給這兩個妹子出過頭的大哥沒忍住又沖天翻了白眼。
魏春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特別促狹“咋了,胡子哥我嫂子又把你這月零用扣光啦”
魏春鳳說得又是另外一個大坑,還是全體老爺們給自己挖的坑,這不是年前那回老娘們買的太兇了么,就有不少男同志帶頭商量說要把財政大權拿回來,拿不回來也得分一半自由金,不然遲早要被婆娘把家敗光了,得到了可多漢子的擁戴。結果年底大會上老支書才慷慨激昂的展望完未來,讓社員們各自回家過年吧,漢子們就上臺把老支書抬下了主席臺,十來個鐵漢子跳上去把要求一說好家伙,女同志們把河灘農場教孩子識字的那塊老大的黑板都抬了上去,一條一條的駁斥漢子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那些理由,更不提誰提出的異議,誰家的婆娘在下頭懟的那個歡實。
末末了兒,大獲全勝的婦女們還特寬容特大氣的允諾給男人們每月發零用,只是新添一條規定,除了老人,家里其他所有人的零花都得遵守規定,違反了某一條就要被扣錢,扣出的錢都攢起來歸到備用金里;婦女們還特別明理的保證以后自由金的使用會由家庭所有人舉手表決。
這聽起來可好可公平了對吧
其實真當實行起來真不是那回事比如說規定里有一條飯前便后洗手、每日洗腳,違反一次扣多少多少零用錢,還有什么不能把鞋亂踢吶、不能當著孩子面說臟話啦、不能跟孩子擱一屋時抽煙好像都是特別容易辦到的小事,偏偏就是這些小事把男人的兜掏空了,甚至有的本月不夠罰,倒欠零花錢的孩子的小荷包也背當爹的卦,沒從前那么瀟灑了,也是一些如不能直接喝缸里沒燒的涼水、沒完成作業、到了點不好好睡覺、早晨起不來等等的小事。而婦女同志呢,相對來說對自己的要求其實是最嚴格的,什么不按時做飯,什么衣服沒洗干凈,什么沒達成月度目標業余給老人孩子各做一雙新鞋啦而且男人們遵守的規定她們也要遵守,任誰也說不出來什么。